17 萍果蜂餐厅(1)

“托德。”米莉安边说边嗒嗒地敲击着玻璃杯的边缘,“你会需要把另一杯长岛冰茶放入这杯该死的酒里面,并且这次,你要把这杯酒调到上个档次再来给我喝。不要在这方面‘吉卜’ (2) 我。你知道‘吉卜’是一个种族主义用语吗?这完全就是一个种族主义的术语。是‘吉卜赛’的缩写,因为很明显吉卜赛人总是把人忽悠得团团转。盗窃婴儿和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无所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长岛、冰茶,在我的杯子里。拜托拜托,托德。”

托德是这个餐厅里的酒保。他身穿一件黑色马球衫,就像一捆干树枝的组合一样。他可能有二十一岁,但看上去只有十八岁。他脸上的青春痘呈现出的粗犷地势惊得米莉安弄掉了她的马苏里拉奶酪棒。

“没问题。”他说,他的声音是那种粗粝青涩的青春期的嘶哑声音。他准备为她调制一杯新的饮料。

这里一片死寂。如果在每个摊位和桌子上都设立墓碑,让蜘蛛网和墓地青苔覆盖整片地方应该会更应景。

她不确定这儿是否是镇上唯一的酒吧。但它是她从那个天杀的女子学校逃离出来之后发现的第一间酒吧。在那个时候,她想明白了酒就是酒,油腻食物就是油腻食物,一切本该如此。

自那时起,她更新了观念。所有墙上钉着的那些狗屎般的告示开始接近她。矫揉造作的废话、路牌、人造复古风、一支该死的船桨。一支船桨,一支船桨能和什么有关呢,她不知道。也许是用来恫吓那些令人讨厌的顾客吧?

她想知道还要多久托德才会去恫吓她。

他这样做貌似会很开心,或者很愚蠢。

也许他会拿一把斧头砍下你的头,邪恶的波利。

不,不!她没打算这么想的。这不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她不是来这儿炖菜的。她是来这里喝酒的,还有吃饭,以及遗忘。

然后聊聊她的新朋友,比萨脸托德。

“让我问你件事。”她说道,含糊了一点。含混不清地说话让她感觉如此之好。她有——五?——五杯长岛冰茶。它们单独每一个势力微弱,但它们汇聚在她的肚子里共同形成了一大锅的酒泡,“托德,托德,让我问你件事。”

他把她的下一杯酒放在她的面前,“啊?”

“你有没有想过,是这样,我的生命意味着某一件事,它很糟糕,并且你恨它,还有……他妈的。对吧?但后来你发现你的生活全部都围绕着这件与其他事情完全不一样的事,并且在很多方面,这件事都比你所认为的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更糟糕,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性感的托德?”

“也许吧,我不知道。”他看着她的样子如同她有两个鼻子,嘴巴的位置却是一个阴道。他这个德行已经持续一晚上了。不过没关系。托德是一个完美的共鸣板,还有,她那被酒浸泡的大脑告诉她,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重重地砸回了“冰茶”。里面仍然没有足够的酒。话又说回来,也可能这是一个用来盛装外用酒精的高大磨砂玻璃杯,因此它没那么容易被装满。

她听到从她右边传来的声音:吧台上手指咔嗒咔嗒的敲击声。

在酒吧的尽头,没有人坐在那儿,一只大腹便便的乌鸦站在那里,在从一个小酒杯的底部喝那最后几滴酒。它的喙在玻璃瓶底部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烟雾从它的喙孔缓缓升起。

她眨了眨眼,乌鸦就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轻微。一股热酸如火箭飙升般从胃反流到她的喉咙。这是一个冷酷的提醒:红发草莓雀斑女孩即将死亡。

可怜的小劳伦·马丁。

不是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说道。

但是死法相同。另一个声音说道。

去他妈的,又不是你的问题。

那么是谁的问题?

别人的问题,别人的问题。谁在意呢?谁任命你为命运之镇的女王呢?

她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她不仅仅会死,而且她将要悲惨地死在某个戴着诡谲鸟面具,并且有抽葬花烟瘾、神经错乱的畜生手中……什么?我们就这样放任自流?

谁是我们?我们只是一个人。此外,你拯救不了任何人。而且这并非即将发生在明天的事情。这可能发生在接下来六年里的任意一个时间段里。

在她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酒已经喝完了,她的手机也响了。

是路易斯的来电。

该死的。

“不好意思,托德,我必须接这个电话。”

其实现在托德并没有站在那里。她接听了电话。

“嘿。”她说,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

“米莉安。”他说,“听着——”

“不,你给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