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未亮,容玉已经醒来,睁开眼看着枕边之人。他睡得要沉些,眉眼舒展,看上去毫无防备。她有点怀疑是否这个时候她一剑刺下,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容玉思忖了片刻,轻轻地翻个身,钻进他的怀中,假装尚在睡意之中。她完全可以想象当玄襄完全清醒过来,心情得有多么复杂。那种时候,她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果然过不多久,身边的被褥微微一沉。隔了好一会儿,玄襄轻轻地从她身边抽身而起,下了地。容玉透过睫毛往外看,只见玄襄背对着她,合上内裳的襟扣,匆匆捡起外袍,几乎是衣衫不整落荒而去。

装睡果真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她就会看到他羞愤欲绝的脸色了。

容玉又小睡了一会儿,方才起身。

她记得昨夜将那条丝帕和簪子扔到了庭院的东面,找了一遍,没找到,便作罢了。她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线又往前爬了几步,她的时间虽已不多,眼下却有了缓转的余地。

而未央的事情平息得干净利落,之后无人再提,仿佛那个女子不曾出现一般。

容玉有回突发奇想,问侍女:“除了玄襄殿下,可是再无人可服黑色?”

侍女也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便道:“还有一个人也可,只是衣上绣的是单角金龙,比君上的要少一个角。”

容玉想起玄襄放在未央石棺中的那件外袍,绣的是单角金龙。

她曾想过为何未央所在的璇玑一族会被灭族,想来是因为他们卜算出她同玄襄有同命契约。邪神为确保这个消息不会外传,便下了狠手将璇玑一族覆灭。

而玄襄从那日之后便再没来过灵犀宫。

西方邪神并不禁七情六欲,玄襄身为君上,要怎样的枕边人并不难。如是他腻了自己,那么改变些策略,也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容玉叹了口气:只是,她纵然准备了多种应对之策,人不到,她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她学着璇玑一族,屈指掐算。她从来不算,只是去为自己想要的去做很多铺垫,一步一步,一直铺到她想要的目的。天命推演,算得出来如何?如璇玑族人,除了卜算推卦,便没有自保的本事,被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不是邪神一族来灭它,也必会有别族出手。勘破天命,自然是要有担待的本事。

容玉大致估计了一下玄襄化人的时间,再推算到今日,微微皱了下眉:“是最后一回天劫的时间到了?”

容玉去玄襄所住的金殿,一路走去,无人阻拦。看来只要稍有眼色的,都有些看出她和玄襄有同命契约的端倪来。

她一直走到玄襄寝宫外,才停步不前:“请通报殿下,说我前来拜会。”

侍者面有难色:“这几日君上都在闭关,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容玉坚持:“还请破例通传一声。”

那侍者没办法,只得进去通传,谁知还没踏进门槛,便被无命横剑拦下。无命身材瘦削,人也如出鞘利剑,无时无刻不是锋芒毕露,跟玄襄这样善于掩饰锋芒的完全不同:“仙子请回,这几日君上不见客。”

容玉没说话,直接闪身绕过无命,进去了。

寝宫四周都设有禁制,这对她来说并非难题,随手一挥就能破解,几乎是毫无阻碍地直达到底。

玄襄换上青色的便袍,正冥思打坐,忽觉禁制被破解,又感觉到仙气,已经知道是谁,便只是让无命退下:“仙子找我,是有何事?”似乎那一晚过去,他们又重新回到最初生分的关系上。

容玉倾下身,慢慢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开口道:“我忽观天象有异,掐指一算,得知殿下天劫之日在即,便来问问有何可以相帮的?”

“你非璇玑一族,莫非还会卜算?”

“难道就只有璇玑族人才会算出天命?”

玄襄默然,这几日的确是他最后一次天劫,而这之后便又是另外一个境界。如果有修为相当之人能够相助,实在是再好不过,可是那个修为相当之人是容玉……

容玉看他细微的表情,便猜到他所想:“殿下莫非还不信我?”她想了想,又道:“何必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不然,你觉得那一晚算什么?”

她直接揭破那一晚,玄襄更不好反驳她的谬论。

容玉又道:“不过那一晚也许对殿下来说也不算什么,像殿下这样的人——”她稍微顿了顿,道:“手臂枕千人,朱唇万人尝,水性杨花,这么脏。”

玄襄真是被气到了,也维持不住平常那不浓不淡的三分笑意,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做过如此不堪的事情?”

“你看,恼羞成怒这个词就是说你这样的。”

玄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知觉地用力,他的力量极大,她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他缓过这一口气,终于笑了笑:“你留下来也好,可是为什么,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或者,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