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捧珠龙女遭忌算 离匣孙猴赢胜着 (第4/6页)

那行者得了帖儿,嘻嘻哈哈笑几声,回转河畔,朝沙僧道:“这回确凿了,正是南海龙女,现有符帖为证!”沙僧看了符帖,道:“仅有此物,尚不好断言与菩萨有关。或便是龙女自作主张所为。”行者道:“这也难不住老孙:俺再变作龙女,套出那金甲怪底细,让他写了供词,叫那老姐儿再无法抵赖!”却不慌张,在岸上捱够一个时辰,方念个咒,变作龙女,潜入河中。沙僧见行者下水去了,暗忖:这回菩萨没差对人,眼瞅着猴儿要得胜也!

想着便恼。忽灵机一动:不如去报菩萨,来个“亡羊补牢”!一来讨好了菩萨;二又损了猴头的功劳!拿定了主意,便双手刨沙,挖个沙坑将行囊掩藏了。跨上天马腾空去南海。

且说行者才进水府,便见河伯迎上:“仙姑来了,金甲大王正等你拿主意呢!”悟空不认得他,喝道:“你是何人,多嘴多舌!”河伯赔笑道:“仙姑忘了,我是通天河神,昨日还在一道吃酒了不是?”行者道:“你这厮骨头忒贱,见谁得势巴结谁,吃俺一棒!”忽悟说漏了,改口为:“吃俺一剑!”

河伯扑通跪下,“仙姑饶命,小神不敢了!”行者狠狠踹了河伯一脚,才进二门。金甲怪正六神无主在大厅里踱步,见“龙女”来了,喜上眉梢,迎上道:“师姐,你果然回来了!适间小弟多有得罪,还望师姐海涵!”“龙女”

道:“那孙悟空跑了没有?”金甲怪愁道:“跑了,跑了,俺正作难哩!—

—还盼师姐助俺一臂之力,好歹再擒住那厮!”“龙女”道:“你这厮,‘肩膀头上扛块泥——用着老爷捏老爷,用着奶奶捏奶奶’!”使嗔戳了一下金甲怪脑门,劲却大了些,捅出一个大疙瘩。金甲怪疼痛难忍,还要赔笑脸:”

师姐‘宰相肚里能撑船’,岂会与俺一般见识——”又试探道:“帅姐是半道回来的,还是到了南海?”行者故意道:“你说呢?”金甲怪道:”委实不知。”

“龙女”道:“正行间,半道上却撞见师父了,正生你的气来,说你这厮无用庸才,把她嘱咐的话全忘了!要来此间治你的罪哩,叫俺好歹劝回去!”

金甲怪急道:“谁说俺把师父的话全忘了!这一款一条皆是按她老人家旨意办的,生什么气!”“龙女”道:“你果真没忘?”金甲怪道:“儿子才忘了!不信俺说给你听听当初,师父令俺:’权居河伯府,化身金甲神,毁了船与舟,专候取经人’!”悟空道:“那师父也叫你吃童男童女来?”金甲怪道:“虽不曾,但既当妖怪,不吃荤怎么唬人!”行者道:“接着说,接着说!”金甲怪又道:“师姐后来又传师命,‘先拿唐三藏,再赚孙悟空,困他玉匣中,凉浆也不叫那猴儿吃一盅!”

行者听了,乐得直抚掌,“好,好!师弟果然未忘!俺这就回复师父。

只是口说无凭,你写下来俺带给师父,端的一字不差,师父准夸你好记性儿!”

金甲怪道:“那就有劳师姐了!”令鲑鱼管事取笔墨纸砚来。管事为难道:

“大王,若是寻刀枪剑戟、金银缯帛,样样不缺,惟独没有文房四宝。”忽见河伯一瘸一拐进厅堂禀告:“小神家中有,可遣人去取!”金甲怪诧异道:

“你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瘸了?”河伯守着“龙女”不敢言真情,只道:

“是小神不当心跌了一交。”一厢猪八戒听见了,叫道:“跌得好,叫你为虎作怅!畅快,畅快!”河伯瞪眼道:“夯猪,再‘畅快’一句,就割你耳朵下酒!”“龙女”笑道:“吃耳朵也没你的份儿!”河伯便哑了声。

此时已取来文房四宝。金甲怪执笔便写,字写得歪歪扭扭,“龙女”皱眉道:“你这厮上过学堂没有?”金甲怪惭愧道:“只读过人之初’,识得’神、口、手、刀、牛’几个字。”“龙女”鄙夷道:“你这字像蜘蛛乱爬,恐污了师父眼,撕了重写!”金甲怪央道:“便是撕十回一时也难以长进,请师姐多包涵!”接着又写,却问:“毁怎么写?候怎么写?唐怎么写?赚怎么写?匣、浆、猴、盅怎么写?”“龙女”恼道:“你这厮纯是大白丁儿,怎做上的神仙!”河伯恭敬道:“请大王口述,小神愿代笔!”金甲怪喜道:

“正是‘车到山前自有路’,甚好!大神仙哪有自个儿涂鸦的,都有下吏捉刀!”“龙女”撇嘴道:“好大的神仙,也只配听个指使,卖个憨力气!”

金申怪脸也不红,只嘻嘻傻笑。

一霎河伯写毕,金甲怪拿着劲使个花押。”龙女”收了,正要动身,金甲怪道:“师姐留步!”唤管事取通天河产大珍珠百枚,紫黄蓝红玉器各两件,使个礼盒装着,奉与“龙女”道:“这都是河伯所赠,今儿借花献佛,请师姐笑纳!”“龙女”道:“这么多珍宝,俺岂敢独吞!”金甲怪道:“与师父分享可也!”“龙女”笑道:“俺不甚喜珠宝,便一发转与师父吧。师父高兴,你等高迁之日不远!”两个受宠若惊,忙给“龙女”叩头。行者也不谦让,一一领了,欲离水府,一眼望见八戒兀自在那儿哼唧,道:“好生看住唐僧、八戒,管些茶饭,休饿坏了!待俺回来再作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