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起(第5/6页)

“那房相的意思?”

“皇帝乃是天子,天子岂是你我大臣能轻动的?当今圣上卧床不起,并未大行,怎能另立新帝?何况新帝又是孺子,岂不遗人‘欲盖弥彰’的口实?”房志龄轻咳两声,又道:“照我看,圣上的病也该好了,上朝虽不能上,在金龙殿听政总该可以吧。”

“啊?那……不是假传圣旨吗?”非但假传圣旨,还要当着皇帝的面假传……房志龄这手真够毒辣的。

“明相连废立之事都不怕,还怕矫诏?”房志龄笑道。

我细细一想倒也有道理,没有立时答应,道:“房相言之有理,只是具体如何操作还是再缓缓,看看势态。”

“明相说的不错,为政最忌莽撞,莫要自乱阵脚。只是,老夫还有一事要拜托明相。”

“房相请说,力所能及之处,学生敢不效力?”

“老夫膝下有三子,长子珏随金绣程将军驻扎淮南。次子琪乃是广南路布政使,现在宁城。只是三子珍,前些日子被委派陇西路盐铁使,老夫担心战事一起,他……”

“哦,房相放心,陇西路赵秉成乃是忠良之士,定然不会上贼船,不过既然房相有此忧虑,学生明日便让吏部发文调令郎回京,另行委任。”

“多谢明相了。”房志龄又是苦笑,道:“陇西路杜黄裳此人,呵呵,老夫也曾见过几次,心比天高啊,咳咳咳。”

“学生明白。”

“唉,就是不知牛德裕怎会那么糊涂,老母尚在京师,居然从贼造反!”房志龄咳嗽着,勉强吐完一个句子,见我面有疑色,解释道:“牛德裕,河东路布政使,本是京兆府人氏,少年便有孝名,先帝钦点的孝廉,官场上也算一帆风顺吧,这次算是失足成恨了。”

房志龄言官出身,看人极准,我当下牢牢记住了,打算回去便去找那个牛母。

“不过明相是不是忘了什么?”房志龄突然转口道。

“什么?”

“李永平。”

“哦。”

“若是死了,也该给个亲王的哀荣,免得人家罗织残害皇室的罪名。”

“学生记得了。”我心中一阵擂鼓,房志龄即便卧病在床也是耳聪目明,我天天在外跑的人却和瞎子一样。

“明相啊,这次非但要调兵,还要调粮啊。河东兵起之时,又是大旱之年,百姓日子不好过。”

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便只有背井离乡作流民,流民必要闹事,闹事则成匪类,逆贼匪类并起,镇压也不是件易事。更怕到时候民心动荡,那些流民都去从了叛军,更是麻烦。

“学生明白了。”

“多事之秋啊,咳咳。”

有侍女端了汤药上来,我也借机告辞。

出了房府,将两个老官儿的话相互印证,我又发现了自己的幼稚。不过两人虽然大意相近,房志龄似乎与我更坦诚些,莫非他真与父亲有旧?将来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

我心里想着,让人往大牢去了,那里关着李永平,生不如死的孝王殿下。等我进了大牢,狱卒却告诉我,李永平在上宫刑时流血不止,已经丧命了,因为怕我责罚才没有上报。我本来就是来杀他的,既然他已经死了倒也少了我一件事。

“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我吩咐道。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道:“贾大学士已经将尸身领走了。”

“哪个贾大学士?”

“便是金龙阁学士贾政廉贾大人。”

“哦。”我应了一声,贾政廉居然知道了,难怪这么多天看到我都神情冷漠,像是不认识我一样。我也有些后悔,当日报复心太重,居然做出如此残虐的事,不过李永平把我关入黑狱要活活饿死我……

我出了大牢,看看天色还早,让车夫送我去贾府,他也算是高士,若是和他反目实在可惜。不料贾府还真是难找,从吏部问来的地址怎么也找不到,还是叫了个去过他家的小吏带路才总算找到了。

贾政廉主要是姓不好,其实为人真是廉洁,大门上的朱漆都剥落了,却都没有再刷一下,还不见高墙,用的是土墙,便是村中大户也比他家强些,我似乎又来到了当年韦白宅外一般。

“贾大人,好久不见。”

“原来是明相,有失远迎了。”贾政廉开了门,却往外跨了一步行礼,显然有挡驾之意。

“贾大人近来可好?”我只好在外面和他聊了起来。

“托明相的福,马马虎虎罢了。”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让我很不舒服。

“听说,贾大人领了孝王的尸身?”我开门见山问道。

贾政廉一愣,马上道:“孝王也是太祖曾孙,先帝的嫡子,便是死也不该受如此酷刑!何况贾某也算孝王旧部,不能不尽人事。”

“贾大人高义,只是,那尸身能否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