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7页)

  是个小孩摔倒了吧。陈靖仇也没在意,正在默诵着庾子山的《春赋》,忽然小雪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小朔,你哪里疼?”那个叫小朔的男孩子抽泣着道:“我的脚……好疼啊,姐姐。”

  这个小朔的脚摔伤了?陈靖仇突然有种不知怎样的感觉。猛然间,他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对小雪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自己小时候摔倒了,师父总是板着脸要自己站起来。虽然事后给自己上药揉搓,但他心里一直在默默地盼着有个姐姐,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听到那个叫小朔的男孩子的声音,恍惚中好像就是很多年前的自己,心道:小朔有这么个好姐姐,他可真幸运。

  可是小朔却显然没有这么想,突然“哇”了一声,叫道:“姐姐,你揉得太重了!”小雪低声道:“小朔乖,是姐姐不好。”可是这小朔却不依不饶,叫道:“都怪姐姐,全是你不好,才害得我这样。姐姐最坏!”说着,踢踢踏踏地走了。陈靖仇皱了皱眉,忖道:这小孩真不懂事。他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却见只有小雪靠在客栈后门边,怔怔地看着外面,小朔却已没了踪影。小雪正看着,里面又传来了贺老板的声音:“小雪,有客人来了!”小雪应了一声,进去时还用手抹了下眼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啊。陈靖仇有点感慨地想,心里却对师父又多了几分理解。在师父心目中,复兴大陈是他毕生的信念,而他的希望全放在了自己身上,偏生自己又老是三心二意,一直不肯好好修炼鬼谷秘术,所以师父对自己才如此严厉,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想到这儿,他把那本《庾子山集》放回行囊,拿出了那本《鬼谷秘录》细心钻研。以前有什么不懂的,马上可以去问师父,现在却只能靠自己研究了,此时他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向师父请教。

  在窗边看了一阵,天色已晚了下来,书上的字迹有点模糊。他打开门,叫道:“小雪姑娘!”小雪闻声过来道:“公子,有什么事?”

  陈靖仇道:“小雪姑娘,请你给我点个火吧,我要看看书。”

  小雪答应一声,很快拿了盏油灯过来。她把灯递给陈靖仇,有点感慨地说:“公子真用功,现在还看书。”

  陈靖仇笑了笑,顺口说:“小雪姑娘,你有个弟弟吧?”

  小雪“嗯”了一声。

  “那小雪姑娘的父母呢?”

  小雪道:“他们早就去世了,就剩下我和弟弟。”

  陈靖仇点了点头:“你也挺难的。他刚才摔了一跤吧?”

  小雪脸顿时一红:“吵着公子了吧?小朔也挺大了,可还是不懂事。”

  陈靖仇连忙道:“没事没事。小朔他摔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雪摇了摇头:“摔倒没摔伤。这小孩脚不灵便,哪天都要摔一两跤的。”

  陈靖仇吃了一惊:“他脚不好?不找大夫看吗?”

  小雪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他淘气,下河游泳触犯了河神,结果河神弄坏了他的脚。我去找过秦大夫,秦大夫说那是河神做的,他不敢治。”

  陈靖仇更是吃惊。小朔现在也没几岁,几年前更小了。这么小的孩子河神都对他下手,简直有点丧心病狂。他沉声道:“这是什么河神啊?不保佑村里人,还要来害人。”

  听他这么说,小雪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说:“公子,请您别这么说,要是给河神听到了可不得了。”她似乎真害怕被河神听到,又道,“公子你歇息吧,要是有事就叫我,我做事去了。”说完就急急地下了楼。

  看着她的背影,陈靖仇皱了皱眉。河神照理是会佑护沿河之人的,可是月河村的河神看样子脾气也当真是坏。只是这些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又不能做什么,便坐回桌前继续翻书。翻了几页,书上“疗伤无不有验”几个字忽地跳入了他的眼中,他精神一振,心道:鬼谷秘术里原来还有疗伤术?我倒从未注意。便专心看下去,却见这一条疗伤术下写着:“精修十年,当能有成,疗伤无不有验。”心想:我练鬼谷秘术都不止十年了,应该也会有验。要是我治好了小朔的脚,小雪一定会很高兴。虽然今天刚认识小雪,但在他心底,小雪的模样已经和许多年前他幻想出来的那个对自己极其温柔的姐姐重合在了一起,能让小雪笑一笑,他就感到无比欣慰。

  这条咒语也不是很繁复,但不论哪一种法术,都不是立竿见影的。所谓法术,亦是以内力驭术,方能发挥威力。他暗自试了试,心想:试试看有没有灵验。想定了就伸出手来。虽然书中说“骨断筋折,以此术疗之,皆能立愈”,不过要自残个骨断筋折,他也没这个狠心,忖道:割破点伤口,应该也一样。想毕,将左手手指在剑刃上划了一下。这把剑很是锋利,陈靖仇手指上立时割出了一道小伤。伤口虽小,血倒流了不少。陈靖仇连忙照着书上所说,调匀内息,念道:“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急急如律令!”只是咒声方落,伤口却没有如书上说的那么“立愈”,血反倒直涌出来,把半个手掌都染红了。看到血流了出来,陈靖仇立时慌了,心道:糟糕,这回弄僵了,伤口反而大起来。他左手拇指使劲按住了伤口,右手再翻了翻书,却见下面有一条说:“此术若捻斗姆诀,效用更增。”斗姆诀是一种道家手印,陈靖仇是知道的,右手连忙捻了个斗姆诀,又念了一遍口诀。这回伤口一热,血倒是应声立止,他松了口气,心想:书上到底没错,我实在不该毛手毛脚就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