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24/75页)

“唷,这不是个女孩子吗?”

小女孩用啼笑皆非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骞。然后她学着骞泄气的声音说:

“唷,这不是个男孩子吗?”

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骞都还没有办法打破自己原来是被个小女生打的惊愕感,所以也没听出来这女的是在拿自己说笑。就骞所知,女孩子这种生物应该总是待在自己家里,即使因为某些原因上了街,也不会对像他这样的小男孩动手动脚的。如果开她们几句玩笑,她们就应该拚命缩起来尖叫,然后躲到保护自己的人背后去才对。(她们身边应该总是有凶狠的可怕老爸,以及凶狠但是不怎么可怕的老哥等等附属品。)

骞看了看女孩左手上拿着的长棍子,才搞清楚这个小女孩怎么有办法打到自己的头顶。而且到了这时候,他才找回好不容易总算可以发脾气的镇定感。但是当骞正想说出一大串跟自己年龄不太相称的各种脏话之时,老板先说话了:

“你是谁?”

小女孩转过头看了看老板,然后用很清晰的声音说:

“我是宓.V.格拉喜艾儿。我住在史卡尼亚村。因为有一只羊不见了,所以我出来找。”

即使是已经过了十二年的现在,老板的回答在骞的头脑里也依然是栩栩如生。

“你应该用石头打他的。真是位心胸宽大的仕女啊。”

“因为他是叔叔你的人,要管教应该是由叔叔来管教才对。哪有人敢在大平原上面玩火的呢?”

“嗯,没错。对不起了。”

所以骞还没来得及对着这个可恨的女子痛快地骂出各种脏话,后颈就被老板一把抓住了。之后他就只好开始受一场严厉的教训,内容不外乎在大平原上玩火不但是对神圣的亵渎,而且比当贼还要糟糕云云。当时老板相信,真正的教导必须要伴随一顿好打,才算完成。(当然到了骞的身体已经长得十分健壮的今天,老板是无法动手了,但是他对这个教条的信念还是一点都没变。)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之后,当时头顶被打了一棍的少年,现在正因为一场荒唐的求婚,感觉犹如头顶被打了一棍。

露米娜丝升起了。

虽然只坐着一会儿,但是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风的大平原上,他的身体已经被冻得蜷缩了起来。骞轻轻将身体放松。金钱猎人对于这辽远的虚无之歌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感动,只是勤劳地吃着晚餐。骞把金钱猎人叫过来,把马鞍放好,然后沿着月光下浮现出的路开始奔跑。顺着蔓草间细细地延伸着的古代道路的痕迹,骞一直跑到露米娜丝月正当中的时候为止。

看到月光照射着的骞奔跑的模样,宓松了口气。无意识中呼出的气在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涟漪,水面上浮现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没有必要再看了。骞到明天中午左右才会抵达这里。

宓挥动双手,将仪式结束掉,然后将装在盆里的水倒掉。她总是如此,倒水的这个动作虽然跟仪式的其他阶段比起来不具什么意义,但是她的手部动作却总是格外小心。那心情就像她倒掉的东西不是水,而是自己的未来一样。到最后脱下面具的宓不自觉地对自己说:

“骞很晚才会到。”

葩噗哧笑了出来。然后她看着宓丢在床边的背包,说:

“‘骞很晚才会到。’呵呵。你说‘骞很晚才会到’?反正你要离开了,不管骞晚到不晚到,你都会离开,不是吗?难道就因为骞会晚到,你就要慢慢地走吗?”

“就算是宓,也是可能有所执迷的。”

葩干脆整个人躺到了床上。床大大地摇了摇,葩晃动着双腿。

“没错没错。继续往前一寸寸推进吧。骞会突然把门打开进来。到时候你就不要说:‘啊!我本来想离开,但是你回来得实在太快了!我既然已经见到你,现在我就走不了了!’之类的话。知道吗?跟骞结婚之后,你偶尔可以歪嘴笑着说:‘宓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到死为止都过着有趣的生活。姐姐如果生下了小孩,我也可以代为扮演母亲的角色。如果生的是儿子,我就当第一个让他有幻想的女人吧。如果生的是女儿,我就当第一个让她有情敌意识的人吧。用一句话说,除了生小孩之外,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做。”

宓虽然想要回答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葩现在似乎很生气。她听到自己姐姐说要出门远行一趟,而且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是不到两小时之前的事。宓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