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捧腹大笑一分钟,再回头已两重天。蓝蓝丢下历历在一边,站到客厅中间振臂一呼:“风紧!扯乎!”

  这是我家最高级别的战备口号,四字一出,满室鬼哭狼嚎。大大从它个人的修身小世界中走了出来,投入到齐家这一更高精神境界的活动中去,它敞开了盖子,里里外外,收罗各种各样的小电器,作为老大,必要的时候充当交通工具,乃是它固有的自觉。搜了一圈,发现不见剪鼻毛器,听它的室友电动指甲刀说,它昨天晚上给自己做了个抛光,还喷了点历历的花露水,神神秘秘的溜出家门,不晓得做什么去了。大大急得乱转,再细细清点一下,其他的都在,各自拖了自己的金银细软外包装,特别是保修卡,很有秩序的窝在大大的内膛里。我记得千千以前告诉我,它们管这个叫做坐闷罐车,有些平衡能力比较差的电器譬如电炒锅还会自备晕车药,免得被颠簸到漏电。

  这些小东西好收拾,最难搞的是我们客厅用的那一台分体空调,拆卸是个专业活,我和蓝蓝都算不上手熟技工,仰头未免看着犯起了难。空调看了看我们,看了看排在我们身后各个电器的大眼小眼,高风亮节的说:“我留守好了,不是说小鼻子(我们家剪鼻毛器)没在家吗?我等着它。”我很担心:“万一待会有别人来怎么办?”它把出风口上下摇摆两次,表示考虑中,须臾说道:“没关系,我没去过火灾现场,装装傻吧。”

  我还在犹豫,蓝蓝把我一扒拉,上去跟空调说:“你自己小心吧,万一牺牲了,我给你选块好地方埋,明年上供要什么?”它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给个清洗服务吧,光荣也要光荣得体面一点。”听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眼见大家以神速结束停当,我打了电话找到一家搬家公司,要对方来个车,人家问:“你们搬哪里?多少东西?”

  我捂住电话向蓝蓝请示,她想了想:“我们公司最近要搬到七搭八百货上面去办公,正在装修,我有钥匙,我们先去那儿吧。”

  搬家公司来前的半个小时,我深刻的理解了热锅上的蚂蚁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一头是担心有人很快要杀上家门,给我们一个灭门式洗劫,一头挂着阿ben孤身在亮堂堂承担换节目的大任务,万一有个失手,我一定要把肠子都悔青。胡思乱想中我又把念头转到了自家儿子身上,之前那阵大雨真的是历历的念力所为吗?他还有什么潜力是我们不知道的呢。想到这里我决定去做个实验。看历历正在和阿三聊天儿,说:“三儿啊,你这样其实挺好看的啊,你不是说看不懂就是艺术吗,你看你烧出来的样子就很艺术。”阿三明显对此审美趣味不太认同,不过它一向溺爱历历,闻言不过翻翻白眼,有气无力的说:“哦,哦,哦。”我凑上去对历历说:“你能不能在心里使劲想一想,就想要让阿三恢复以前的样子。”听我这样说,大家对刚才那场蹊跷大雨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纷纷丢下拱猪不打,围上来看热闹。历历对我的要求颇有点迷惑,想了想,说:“为什么要恢复以前的样子啊,我觉得三儿这样挺好看的。”我把他抱在怀里,哄道:“你就随便想一想好了。”

  历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闭上眼睛说:“那我开始想了。”大家一起大力点头,凝神贯注的把它看着,全体电器的运转声都关掉,我大气不敢出。过了一分钟,他张开眼,对我们左右看了看,非常郑重的说:“我真的开始想了。”要不是他才五岁,电锯一定要上来打人了。

  紧张好久,憋气憋得我心都疼了,历历犹自闭着眼,阿三的外表则丝毫没有变化,小小终于忍不住问:“历历,你到底使劲想了没有啊。”回答它的是一阵轻微而香甜的鼾声,臭小子站在那里睡着了。

  被戏弄了的电器们发出强劲的嘘声一哄而散,走之前还对我扔下严正的警告:“老关,出来走江湖,麻烦你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这样混,我们不会给钱的。”我很委屈:“我没说要你们给钱啊。”眼尾余光扫过地面,发现真的有几个钢蹦儿~~~

  大家烘烘闹了半天,负责望风的照相机大马金刀跨着三角架冲进来了,先对蓝蓝敬个礼,报告道:“司令,下面有辆大卡车进了小区,车身上有友谊搬家公司几个大字。应该是我们叫的。”蓝蓝回了个礼,转身一把拎起儿子,招呼大家:“我们下楼。”从这段对话可以看出来,照相机乃是我家历次军事演习的忠实拥护者,军规法纪,遵守得十足严格,它没机会正经当一把兵,实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