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难蔬菜们都少了一块皮

   在出租车上我兴奋地和电锯商量,应该如何对蓝蓝进行表白,一定要把我的赤忱之心与诺曼的道德败坏说得一览无余,务求惊天地泣鬼神,挽回她可可芳心。电锯老老实实地听着我口沫横飞,过了半天叹口气说:“老关,你已经把你下半辈子的说话定额都用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到,司机满脸钦佩之色,从后视镜里猛盯着我看,赞叹道:“先生是演口技的吧,演得好,演得好,刚才那声音,简直像你这电锯说话一样,好震人!”

    我尴尬地咧咧嘴,抹把汗,闭上嘴。不过心里并没有消停,还是在排练着等会儿的真情告白。眼看那酒吧已经在望,猛不丁有巨响传来,仿佛有重物砸在近处,随之司机嘎一个急刹,我咚的一声撞到前面的座位上,嘴里一甜,完了,有牙齿阵亡了。与此同时,司机喉咙里发出垂死一般的呵呵喘气声,指着前头手抖个不停。

    车子正前方,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趴在前盖上,直勾勾地看着我们,下半边脸摔得像块被小孩子揉太久的橡皮泥一样模糊,七窍流血,肯定已经气绝身亡。照南美的话说,这根黄瓜很不幸,多半是从楼上被不良主妇扔下来的。

    司机心理素质不过关,已经傻了一半,指望不上他,我只好自己下车去看。街边就是那家酒吧,这栋房子总共七层,看上去风平浪静,十分安详。四周行人纷纷绕了过去,一溜烟地跑开。

   我围着这位中年男子转了一圈,报警吧。自杀他杀都不管我的事,我要去找老婆呢。正要拔脚走人,司机回过神来,车子猛一发动,中年男子给顶得翻过身来,只见他下身衣服稀烂,髋部血淋淋的,赫然少了一大块皮。

   好似一大盆冷水浇到我头上,惊得我眼睛发黑。脑海中浮现出殡仪馆中那少年的胸口,也是少了一块皮,适才看直播,蟑螂男耿耿于怀的也是蓝蓝换下来的皮。这一切都和诺曼息息相关吗?我不明白的是他要人家各个部位的皮干什么呀?难道这个家伙是画皮,靠着不停换人家的皮来生存?那也不对,他那么挑剔的人,换个皮也一定会精益求精,非十八岁天然细白质地滑嫩不要。看看眼前这个倒霉蛋,最少四十五了脸上还长青春痘,腿上伤疤无数,怎么也不该雀屏中选。

    两位失皮人士的惨状令我对蓝蓝的情况越发担忧,势如疯虎冲进酒吧,两个正在吧台前擦杯子聊天的侍应生上来阻住我:“先生,我们晚上才营业。”我手一挥:“交给你了。”电锯自后赶上,嗡嗡声应了,跳上去就开始锯木头桌子,两个男孩子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擦了擦眼睛,再看这电锯饿虎般张开锯口向他们冲来,其凶悍程度绝不减于“德州链锯谋杀案”里的同宗兄弟,他们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而我找到楼梯口爬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到电锯颇为寂寞地哼了一段:“看四壁断井残垣,孤家一人清冷冷寻思遍…”我决定以后就给它改名叫独孤求锯。

    楼梯口里很黑,梯子窄窄的,一上二楼,就看到一扇小小的门,进去又是一个走廊,看来这通道是建设计划外打通的。走廊狭长而安静,只有尽头处一门虚掩,应该就是诺曼的巢穴了,说不定里面就蛰伏着杀人凶手。然而,老关我,仍然勇敢地大踏步走去。诸位,我胆子不算大,常常半夜做噩梦睡不着,要出去和洗衣机大大聊天以寻求安慰。不过现在我是为幸福而探险啊,没幸福了还要平安做甚?

    离门不过三米,我鼓起勇气,大叫起来:“蓝蓝,蓝蓝。”

    门应声而开,我倒吓了一跳,看见蓝蓝探出身来,后面站着诺曼,糟糕,我晚了一步。这厮今天倒是十分斯文,白衬衣,黑裤子,还戴副眼镜,笑容和蔼,看到我眉毛一挑,脸上表达出适度而合理的惊奇。蓝蓝奇怪地看着我,有一点尴尬,也有一点迷惑:“关?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是要出腿踢门的,这一局面大出意料,我只好讪讪地把腿放下来,一时竟然无话可说。眼看诺曼在蓝蓝身边温文尔雅,伸出手轻轻握住她肩膀,十分恩爱,十分在乎,一百分人才。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前几天看错了人。或者我们家的电器很久没有叫人来检修了,集体有点短路。

    沉默中诺曼轻声问蓝蓝:“这是你前夫?”我和家里的电动鼻毛剪差点把他搞得连同性恋的资格都没有,他居然记不住我,早知道当时该下毒手啊。蓝蓝轻轻点头,有点为难,又有点慌乱。可是被他握住肩膀,欢喜却藏不住地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