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破国箭(20)(第2/4页)

  那下大夫道:“那我当如何出城?”

  城上的人道:“我等不知,请大夫到其他门看看。”

  下大夫掉转马头,驱车沿着城墙而行,刚刚转过拐角,城墙上一箭射下,下大夫拔剑击落。

  更多的箭雨点般落下。

  那声音又嘶又哑,仿佛困于浓雾中的野兽,有苏尽管早有准备,还是心中大震,胸前的珠子如从前一样迅速沸汤般热起来。

  “是你!”

  “策问算得很准,你果然来了。”

  “你们早知道我要来?”

  “不错。寡人在这里等你已经很久了。”

  “等我?”

  黎侯长叹道:“黎城一见,寡人实在是欣赏你。你的神采气度,射艺胆量,都非常人所及,寡人窃慕之……可惜你已经瞎了!”

  有苏摸摸自己的眼睛,喃喃地道:“可惜?为什么?我长了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还不如瞎了看得清楚,有何可惜?”

  黎侯道:“你还是那么英武不凡。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有苏,寡人一直赏识你,如果你愿意效忠寡人,寡人不但赦免你的死罪,还可以向朝廷奉奏报,立你为苏国国君,如何?”

  有苏冷冷地面向他,道:“君侯大人,有苏今日来,只是想问问,我……我的父亲,到底是何人所杀?”

  黎侯嘿嘿而笑,道:“何人所杀?难道不正是你么?在场众人看得清楚明白,你一箭射出,正中你的父亲之胸……”

  “我没有!”有苏大喝一声,手一抬,形状弯曲的木杖不偏不倚地指向黎侯,“蒙上眼睛我也看得清楚,那一箭……那一箭……”

  黎侯冷笑道:“你真的看清楚了?在场的苏国大夫一个个为你而死,他们若见有其他人开弓射死你父亲,为何不告诉你?你说你看得清楚,那你说,射死你父亲的,是谁?你射出的那支箭,又射往何方?”

  有苏举起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早已不知翻滚了多少万遍。

  无论白天黑夜、醒着梦中、走路吃饭……他无时无刻不在回忆、思索,特别是眼睛瞎了这些日子以来,过去的一切更加清晰,更加真实,那天,那人,那挤满了人的庭院……甚至于许多当时在场的他根本没有留意的东西,现在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然而,他最后射出的那一箭——始终没有下落,不知射去了哪里,脑海中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他明明能在黑暗中,用声音看到一切,难道那支箭没有声音?难道那支箭,射出去就熔化在空气中?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地消失呢?但无论怎么探询自己的内心,他都得不出答案。

  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是毫无疑问的……他绝没有射向父亲!如果没出意外,那一箭一定会洞穿靶子,彻底打败嚣张的将作少监!

  “是谁?这就是我有苏瞎了眼睛,来这里要问的问题。”他一字一顿地道,胸口火般的烧灼感,让他越来越感到全身上下紧绷的力量,“是谁杀了我的父亲……是你!谁动的手,并不重要,是你……你要逼死我,逼死我的父亲、兄长……我苏国与你黎国何干?为何要不择手段,必欲害死我父子为快!”

  黎侯长长叹气,不停地搓着两手,道:“说来惭愧……士大夫应当重义轻利,可惜寡人实在……这也要怪你的父亲,太愚昧、太石板。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国家自古就藏有宝藏,原本可以富甲济北,可你们的祖祖辈辈,却为了向那个已经逝去了的时代效愚忠,而甘愿贫困至此,甚至要向邻国弯下你苏氏高贵的腰。你的父亲,太愚昧了!僵直不化,如何适应这个时代?匹夫有责,怀璧其罪,白白招来杀身之祸,唉!”

  父亲赔笑着的脸,一闪而过,有苏心底忽然酸楚难当,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他定定神,挺直胸膛,道:“那是我国的事,与你们的何干?你们想要夺取苏国,为何不堂堂正正地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