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开边意未已---《白驹》 炊烟(第2/4页)



  邡亚铜也不理会众人,只是死死盯着呼图方向,胸口起伏,显然心中还是愤怒得很。

  界明城的意思留朗之明白,别人未必明白,尤其是扶风营的人,这是不能不解释的。界明城略一沉吟,开口道:“邡将军,你看燮军大营看了一天,燮军有没有做饭呢?”邡亚铜一呆,答道:“倒是没有看见炊烟。”声音越说越低,像是想到了什么。

  界明城继续问:“那你猜,他们饿不饿?他们急不急?”这话其实是说给众人听的。一天下来,这支小小的诱饵部队高度紧张,燮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先还看见旌旗招展,过午以后连旌旗都不动了,整个大营都是静悄悄的。数千人的大营居然始终没有炊烟,那也是时刻备战,一声令下就要大军出击的。

  邡亚铜不答,留朗之就替他回答:“我猜他们比我们还紧张,要不然我们这样区区几百人,也值得他们磨蹭那么久?”界明城点头道:“不错!燮军也知道我们后援强劲,如此小心谨慎,那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他们那么拖,就是想拖到我们心浮气躁了……”他的话说得缓慢清晰,并不完全是在解释战局。这一战的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诱饵的坚持,邡亚铜的暴躁不安其实也是没有自信的表达,这样的情绪不仅是他一个人才有。留朗之的懒散也好,界明城的从容也罢,无非就是要巩固士兵们的信心。

  “我明白了。”一个扶风营的士兵点头说,“燮军就在鼻子底下,我们若是一样做饭生火,就显得成竹在胸,燮军自然知道是白白拖了一天。这就好像是赌钱的时候唬人,谁顶不住先亮牌就是被唬到了。”圈子里登时一片哄笑,宛州野兵赌风极盛,这士兵的比喻不算十分妥帖,却是最容易被接受的。

  邡亚铜早回过味来了,不过他好面子,不肯直接认错,只是接口道:“既然那么说,刚才留统领说得也对,直接生火就是,还真做饭么?”界明城笑了:“他若还是不来,我们做了饭大家吃顿热乎的,这才真叫从容不迫呢!邡将军你不饿我可真饿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有其他的考虑:静炎是个极细致的人,能猜到青石军求战心切。这样的情形下,若是几百人的诱饵部队还随身带了锅灶给养,那也太过夸张。可要是真取来锅灶生火,就算静炎的判断没有被搅乱,她也没法安之若素了――燮军不生火做饭,可见那边的压力不会比这头更小。

  正说着,留朗之捅了捅界明城,往身后指点:“界大哥,你看!”坏水河畔的山林间,几十道炊烟笔直升起,原来尚慕舟也是一般的想法。

  几乎是在炊烟升起的同时,呼图大营中的旗帜又开始摇动,一列列的骑兵和步军从各门鱼贯而出,在营前列阵。不清燮军到底出动了多少,可仅仅从营前翻滚的烟尘和那些密集的旗帜上,就能看出静炎动用了呼图营中的根本。

  留朗之笑道:“好大的气派!界大哥的性命果然值钱。”做诱饵和成为诱饵是两回事。尽管众人都知道要面对什么,当密密麻麻的大军集结在面前,他们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脆弱。投向界明城的目光中尽是疑虑:“能撑下一轮么?”界明城不作声,伸手把背上的箭壶卸下来插在面前,这姿态是说明:不管燮军如何,一壶箭射空之前,他都站在阵中不会动上一动。界明城的举动稍稍让士兵们安下一点心来,他们低下头来默默整理已经整理过无数遍的弓弩兵器。

  这好像是雷暴的天气,眼看着越来越重的乌云在自己头顶集结,虽然还没有一滴雨珠落下,那沉重的墨黑颜色就已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阵后灶头的柴火还在哔哔勃勃做响,煮饭的士兵却已经回到阵中了。

  几锅饭居然都煮熟了,焦香的味道在几乎可以拧出水来的紧张空气中悄悄弥漫。

  燮军都是小股的部属,一队兵一杆旗,列出来的阵势却是稀奇古怪,连界明城都看不出究竟,但是直到最后一杆旗稳定下来,攻击也没有随之发动,直到最后山脊上淡粉的颜色渐渐变成天青。

  “呜……”悠长而凄凉的角声从呼图大营中传来。昏暗的光线中,界明城似乎看见燮军阵中有一面旗帜动了一动。

  “总算要打了么?”邡亚铜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那旗帜只是一动便恢复原态,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可他没有看错,下一个瞬间,整个燮军的阵线都开始移动,脚步声,马蹄声,兵器的撞击声,就好像是凝结了许久的冰坝突然开始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