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返魂香一屡---《柏舟》 柏树(第2/3页)



  德叔身边的几个朱缨显然都是柏树的重要人物,打扮和精神都比街上的朱缨好些,却是个个愁眉不展。

  待到见了四月,一个年长的朱缨忽然眼睛一亮。四月知道他认了她出来,也不多说,拿食指在唇边立了一立。那样子俏皮狡猾,便是这样的气氛下也看得界明城一呆。四月不用回头,也知道界明城犯傻,反手“啪”地在界明城的额头一拍,压低声音道:“乱看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扮花痴么?”年长的朱缨不知道他们说得什么,只是喜动颜色,大声说:“这回有救了。”这一下,人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四月的身上来。界明城只觉得那些目光热切无比,自觉得身上发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俗话所说染了恶气的疾病,其实多半和精神力有关,魅族和羽人的秘术师最擅医治。不过德叔的情形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应裟看了也是神色不定,问四月:“有把握么?”四月脸色凝重,并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应裟便舒了口气。

  眼看四月的双手在德叔胸前交握了一个圈,听她默念两句,那圈子里忽然有一个赤红的光球出现,慢慢落在德叔身上。四月的手一松,那光球就陷入德叔的身体里去。她拍拍手,说:“成啦!”脸色好像浸了溪水一样苍白。

  界明城原以为是个旷日持久的治疗,不料那么一会儿功夫四月就说结束,德叔看着也没有什么变化。界明城固然心下嘀咕,朱缨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有些不信的意思。德叔的身子却在这时候震动起来,脸上也有淡淡的红光一点点渗出。他猛地咳嗽了一声,竟然坐了起来,“哇”地喷出一口血。那口血喷在地上,是极其明亮的鲜红颜色,并不象是淤血。血腥气味不足,倒是有些辛辣的意思。

  四月指着那滩血对界明城说:“要借你刀用。”那界明城定睛一看,原来那滩血落在地上还会翻滚蠕动。他大觉奇怪,知道里面有东西,依着四月的话把八服赤眉撤出刀鞘虚劈了一下,刀锋悬在淤血上面半分,八服赤眉也正隐隐地散出红光来。那滩血在刀锋下躁动一下,却逃不出红光的范围去。不多时,竟然干涸凝固,地上就是黑黑的一块。

  德叔坐在板床上,渐渐安静下来。脸上虽然还是极瘦,看上去却和病中的模样大不相同。长眉如剑,眼神锐利,几乎象是另外一个人。他在床上冲四月欠了欠身,原来病中的时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失去过意识。

  应裟蹲在干涸的血迹边看了一阵子,脸色还是阴晴不定,问德叔:“是不是有东西侵入身体的感觉?什么时候?”“发的恶梦,每天都和人厮打。”德叔虽然大病初愈,答得倒是爽快:“说来也奇怪,好象是那人要夺了我的身体去一般。时间么?在滚马滩落水的那天就开始啦!”四月和应裟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四月说:“现在都好啦!德叔你也真是硬朗。换别人怕早放弃了。”德叔苦笑一下:“我就是撑不下去,也不敢放弃啊!不只是自己一条命……”说着眉头一蹙,黯然道:“病了这许多天了,耽误多少事情……阿苘,排可绑好了么?”排是早绑好的了。浸在回水湾的紫柏都是散的。一抱粗的紫柏三四十根一排,用土藤结结实实地八字结捆在一起,边上锛出放排人的踏脚,打横要钉几块长木板,排尾还要绑好棹栓。放排的时候,一走就是二十多排,绑排都要花去许多天的功夫。

  开凌十日可以放排,柏树的朱缨一早就在动手绑排,只是没有想到排头老大染了恶气,耽搁了多日,排绑好了也放不出去。每耽搁一天,柏树的存粮就少了许多,朱缨的放排汉子早有出头要做排头的。可是开凌以后头一趟的排最难放,若是散了排,不仅赔进人命,损失的木材也要赔偿。所以朱缨的几个老人一直拖着,只盼奇迹能够发生。

  德叔一好起来,惦记的首先就是排事,可是毕竟才恢复过来,体力总是不支。商量了一阵子,决定将养四五日再走。四月也不隐瞒,直说应裟是秋叶追索甚急的逃犯,商量要借朱缨水路。朱缨们却全不在乎:他们自己在秋叶眼中便如囚犯一般,四月一行救了德叔,为朱缨立下大功,同排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德叔这样的身体,四五日哪里能完全恢复过来。可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放排人没有回转,柏树的朱缨就要彻底断粮了。

  “四五日呀……”界明城望着澄碧的溪水,应裟和德叔都不想多等四五日,可要是这么匆匆下去,反而更是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