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夏阳(第6/9页)

  这道理说得通,成渊韬站了起来:“既是要走的,那我们索性在这里等着。他们又不要夏阳。”

  童满坤摇头说:“都造反了,要是取道中州回去,他们哪里到得了宛州?”越州军诸将,以他心思最为缜密。

  成渊韬愣了愣:“那……走越州么?路途不通啊!”话音刚落,他自己又“哦”了一声,“原来是要走水路。”

  夏阳是天然港,只是经营不久,没有当作商港使用。河络们最善制造,几个月功夫造出海船来并不奇怪。从银松岗上望下去,夏阳城外是一亩一亩翠绿的梯田,到了海边就是新伐的林场,当真富庶便利。若是没有澜州军来讨伐,这些河络大概正好能赶在夏熟的时候启程。算一算,大约也就是两个月的功夫。可是夜北是举族南迁,这十几万人要是在城外那么等下去,就是河络不来理会,粮食也支撑不住。

  “这事来得奇怪。”方介士嘟嘟囔囔地说,“麻烦罗德又不是没有来历,陛下英明神武,居然不知道他是北邙山的部族?”

  成渊韬大声说:“陛下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麻烦罗德又不是北邙山的。”

  越州军大多是左军出身,和麻烦罗德是旧识,他既不是越辽山一方,也不是北邙山这一方。这个河络居然声称并不崇拜任何一位阿络卡,也不相信她们的教导。这件事左军将领大多知道。

  “罗德大人本来应该与这桩事情无关,”诸婴赞许地说,“不过他再怎么我行我素,总是一个河络。陛下只怕是算失了这一步……”诸将都点头:是啊,谁知道这个被河络们视为叛逆的麻烦罗德竟然会以种族和谐为己任呢?这实在是出人意料。没人注意到,诸婴的声音在最后一个“步”字上忽然坠落,面上掠过一丝恐惧不安。如果用方介士的口吻来说,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算不到这一步?

  “荔香也是不能走的。”他脱口说道。

  “为什么?”不仅是方介士,连越州军诸将都喊了起来。

  “麻烦罗德可以造反……”诸婴还不敢把全部心思都说出来,但表面这一层也够吓人的了,“怎么知道左近天不会?”

  想一想,左近天虽然年纪大些,却是大晁军中一等一的悍将,麾下两万将士也是前军余部。夜北一战,前军几乎全灭,幸存下来的这些人绝对不可等闲视之。拥有这样的实力的左近天,怎么会疏忽到让麻烦罗德擅自取得帝都帛卷?又怎么会不动刀兵就被河络们缴下兵刃,轻易逼出夏阳城?麻烦罗德说左近天远走荔香,那不过是半个月的路程。左近天若真是被逼南走,以他的脾性,麻烦罗德这两个月以来得享安逸,那也是件怪事了。就算有觉得这样推测太过草率的,也没人敢于说话。毕竟,如果在荔香碰到钉子,那越州军只怕真要陪着南迁的夜北遗族在这里埋骨了。

  诸婴还藏了几句话没说。这帛卷原本与越州军没有直接关系,青鸾也只是来去重镇。但是既然封了诸婴做越州都护,有这两个月的时间,澜州都护府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他们手里是有羽人令兵的。联想到麻烦罗德的造反,诸婴的背上冷津津都是汗意。

  只是,如果不走荔香,又该怎么走呢?擦着夏阳沿着夜沼的边缘南下荔香,他们是重载的车队,运气好的话大约二十天可以到达。荔香虽然没有夏阳的规模,但也是澜州南境最后一个大城了。这样的长途迁徙,不修整不行,若不去荔香……诸将的目光在粗糙的地图上来回扫视,那就只有掉头北归,就算能好端端回到天水,也是违抗圣意。成渊韬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看来这颗脑袋总是扎得不太踏实。

  诸婴的手指穿越诸将的视线,远远落在了南方的一点上。“桦城。”他说。帐篷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吸气。诸婴划的是一条直线,从夏阳下桦城,中间是整整一个夜沼。夜沼的图样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画的,一块一块好像凝结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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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要恭喜上将军了,”青蘅的嘴角是一丝讥讽的笑意,“不对,应该称呼您大都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