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页)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是个妖修,至于原形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刚才在奉食斋中看那小姑娘吃得那般欢快,或许应该是某种食肉的动物。

只是后来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委实奇怪,好像自己欠了她一大笔钱似的。

温厌归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诡异的想法来。

他丢失了一段记忆,醒来时,便一个人躺在琅琊云山上,但这段记忆好像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后来他下山路过集市的时候,见一只要被宰杀的白鹅十分可怜,就顺手买了下来,将它带回了山上去,并且下意识地就给它取名叫了爱妃,从那以后,他便连山也懒得下去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让恒熙子带给他,就这么一人一鹅过了许多年。

他抱着白鹅在客栈的门口站了许久,仰头望着悬在夜空上的明月,恍惚在月亮里面看到了另一只白鹅,她挺长着脖子,非常高傲的样子,温厌归不自觉笑了一下。

夜风徐徐,吹落了枝头的三两枯叶,有寒鸦站在树顶上,冷漠地看着洛川城中的这一场盛会,偶尔发出一两声嘶鸣。

华卿上了楼,回到房间中,她并未歇息,而是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街上仍聚集了许多年轻的男女,街口处人头攒动,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喊着同一个名字。

许久后,那声音在一霎那止住,洛川城的城主就在这时从半空中缓缓降落,他身后火树银花,花雨漫天,他一身白袍似雪,恍若谪仙。

华卿有些愣住,眼前的这一幕,从前她也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好像不是这样好的天气。

犹记得是那一年的上元佳节,那人带着她出来看灯会,只是刚走了不久,原本不错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下起暴雨来,街上灯火悉数被浇灭,看灯的人们慌慌张张地往家跑去,在黑暗中他们两个就这样被人群冲散。

她大声呼喊着师父师父,可声音都被四周更喧闹的声音所吞没,她喊得累了,眼泪已经在眼眶上打转儿,突然银色的闪电似一条巨龙划过天际。

她抬起头,便看着他踏着漫天风雨,手中执了一柄二十四骨的纸伞,于万人之上,缓缓落到自己的面前。

他总是这样,总是能从那么那么多的人里,一眼就找到自己。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知情爱是什么,只想这样跟在他身边,一直走下去,走完这一辈子。

当年……

她其实从前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现在回头想想,倒也没有她以为的忘记得那般彻底。

很多事情,她记得甚至还算清楚。

今日在戏园中,那株合欢树下,孟怀止抬着手落在她的头上,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如今有些苍老的模样,在隐约中,她听到他叫了自己一声嫦婳。

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孟怀止怎么会这样叫她?

还有刚才在那条长街上,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还那般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来。

他是那个人吗?

若他真是那人,之前的一些疑点倒是都能合得上。

可却又有一些新的地方对不上了,那个人……怎么可能改口叫她师父。

这件事若是说了出去,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要以为她是发癫了。

然而若不是他,又能是谁?

华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好像最近她这个动作做得越来越频繁了。

隔壁的孟怀止从自己房中出来,客栈楼下的大堂里仍旧在吵闹,天南地北的商客们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正在高谈阔论着,还有人唱着有些哀伤的曲子,只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听得并不真切。

他来到华卿的门外,抬手想要敲门,可这只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怎么也敲不下去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过就是他现在这般模样。

他今日第一次想要开口与华卿坦白,被红雪打断;第二次想要开口,淹没在戏园中如潮的掌声中。

如今是第三次了,他来时为了防止等会儿红雪又要出来打岔,特意在红雪房间的门前下了一道禁制,可现在倒是他自己又心生出怯意了。

但是这样一直耗下去又有益处呢?他迟早要面对这一切的。

即便是等到华卿解决完嘻嘻山人的事,可能她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他可以把时间脱得再长一些,继续在华卿面前装成个普通的弟子,那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每一天隐瞒,都只会让他身上所背负的罪罚更重一些。

其实今日,他总觉着那时候,华卿应该是听到自己叫的那一声嫦婳,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若是自己不明说出来,或者是找了个人间的女子骗她,华卿是不是真要永远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