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且说这两日,白清辉因在蒋府之中做客。

清晨还未起身,朦胧之际,便听得外头嚯嚯之声,清辉微睁双眸,却见窗纸上隐隐仍有些暗蓝,天尚未明呢。

清辉知道蒋勋又早起晨练,翻来覆去,因爬起来,披衣出外相看。

开门之时,却见院中,有道影子腾挪跃移,矫健生威,果然是蒋勋着月白劲装,把一柄剑挥舞如风,满目只见剑影如霜,又似雪片烁烁,着实好看非常,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阿泽站在檐下,正紧紧盯着,时而出声指点。

清辉盯着看了会子,不觉微露出笑意,他因向来怠懒,最厌烦挥刀动枪,因此这几年来武功也毫无长进,只会胡乱挥两拳罢了。

蒋勋却不同,自打两年前那次失声痛哭之后,日日发奋,丝毫也不敢怠慢。

照阿泽说来,蒋勋的资质其实也并非上乘,但他如此勤奋,剑术竟也日渐精进。

原本阿泽还只三招不到便能将他制住,渐渐地便十几招才能压制,再到后来,便需要凝神仔细,过个几十招,才能觑空赢他,这还是因为阿泽毕竟对敌经验丰富,而蒋勋却从未跟人生死相斗过、到底缺上一层之故,但是如此却已经是极难得了。

清辉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就是所谓‘有志者,事竟成’罢了。”也为蒋勋高兴。

蒋勋一套剑法舞罢,便收势回来,阿泽竭力挑了两处不足的地方,说了一番。

蒋勋又复练了一会子,总算满意,这才去洗了澡,又复回来,大家坐了吃早饭。

阿泽因问道:“今儿无课,清辉有何安排?”

白清辉想了想:“上回去刑部,父亲果然不肯答应借卷宗给我们看,更不肯透露他所得为何,今日我们去京兆府罢了,季陶然多半会在那边。”

阿泽笑道:“四爷向来如此严谨,你们可别记恨。”

清辉却并不在意这个,道:“这有什么?岂不闻‘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父亲为机密之故,自然不肯向许多人告知,这也是他职责所在,原本我们也不过是去碰碰运气罢了。”

可虽如此,到底是父子天性,清辉又天生洞察细微,前儿去刑部一趟,已经看出白樘必有所得,只是不知所得为何罢了。

清辉说到这儿,忽地想到见过的那“卢离”,一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

蒋勋早给他剥了一个鸡蛋,放在跟前儿,问道:“发什么呆呢?快些吃饭吧。”

清辉方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面前圆白如玉的白煮鸡蛋,因想了想,便道:“你们可还记得昨儿见过的那京兆府的捕快?”

阿泽道:“哪个?”

蒋勋却道:“是叫‘卢离’的那个?跟陶然哥哥相识的?”

清辉点了点头,阿泽才笑道:“原来是他。我当是哪个捕快呢。”

蒋勋就问是怎么了,清辉说道:“不知怎地,我觉着这个人有些怪。”

蒋勋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便低下头去。

不料阿泽道:“这又有什么怪的呢?看着像是内敛些罢了,你们若知道他的出身,就明白这样一点儿也不怪了。”

清辉见他仿佛知道内情,便忙问:“什么出身?”

原来阿泽昨儿因回刑部,自然便去班房等地跟旧时相识打招呼,因他年少,性子活泛,众人都十分喜欢。

正说笑中,因看见京兆府的人从廊下经过。

阿泽随口说道:“今儿京兆府来的人略多。”

他身边儿有个年长些的书吏,扫了一眼,便对旁边一个说道:“我仿佛看见张捕头的儿子也在其中?你们看见了不曾?”

旁边原本有五六个人,可因多数都是新进的书吏,于是倒有一半儿摇头,还有人问:“张捕头是谁?他的儿子又是谁?”

那知情的,不由叹息苦笑,说不出口。

老书吏见这许多人都不知道,也是苦笑,道:“我倒是忘了,这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已经鲜少有人记得张大继啰!”

阿泽是个口快的,便问:“张大继?这名字听来有些耳熟呢。是刑部的捕头?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曾见过?”

老书吏道:“哥儿才多大年纪,你虽跟了侍郎这几年,可张捕头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不做捕头也久矣,何况他两年前就已经故去了,你又如何能知道,如何能见呢?”

阿泽倒吸一口冷气:“死了?”

书吏摇头,满目惋惜之意:“可不是?放在十多年前,又有谁不知道、不认得张捕头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阿泽见他似是个满腹故事的,自然忍不住,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您老且别卖关子,赶紧跟我们说说。”

老书吏皱着眉,未开口又叹了声:“这件事儿,我却也不忍心说,只不过提起来你们哪个会不知道呢?正是因为‘鸳鸯杀’那个凶贼,活生生把张捕头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