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且说黄知县巧施妙计,让陶氏跟奸夫周力一言不合,吐露了实情。

此刻公堂上人人呆若木鸡,连屏风后听审的官员们也都瞠目结舌,万想不到这一场过堂竟是如此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更想不到黄知县竟有这份才干,竟看破迷雾,抽丝剥茧,最终令水落石出。

当下,陶氏跟周力两人便将案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那凶器血褥等物的抛掷地点一一供认。

果然如黄诚推测,两人杀人之后,因见床褥上沾有挣扎的血迹,不似鬼神杀人般高明,故而才把褥单卷走,谁知这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举止,却成了黄诚破案的关键。

立刻有公差前去到所述地点,略费了点周章,便分别从后山洼跟葫芦河里将证物跟凶器找到。

原来周力因卖油之故,常在村落中人家走动,跟张家两兄弟也有些交情,彼此常常在一块儿聚集喝酒,一来二去,自然认得了陶氏。

陶氏此人,也是个水性杨花不甚安分的,因看周力生得眼顺,她便隐约留意,心思活动,在周力来家里的时候,时不时便来走动,有意无意地相看。

而周力也是个不消停的,早窥见此妇对自己有意,他非但不思退避,反而越发心动,此后每每来张家,也都打扮的簇然一新,天长地久,便跟那妇人彼此眉来眼去,烈火干柴,勾搭成奸。

又因陶氏嫌弃夫婿年纪大、体格不如周力,且缺情少趣的,此时得了周力,便一心在周力身上,时常暗暗地把两人比较,自然更比出张老大的种种不好来。

又因两人每每私会不得畅快……故陶氏只恨不得把这正牌夫婿踹掉,日日跟周力相好才是。

两人情热之时,便又忌惮倘若奸情败露,张家势必不会饶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商量了些日子,便想出这毒计来。

其实这计策倒也天衣无缝,毕竟,倘若只是单纯的杀害张老大,张家人告官,官府认真追究之下,兴许会露出破绽……但是若引在鬼神身上……

因此陶氏在自娘家回来之时,在城隍庙里寻了个由头,故意跟张老大吵了起来,又推倒了小鬼儿的供桌,这便是起因。

——她回到张家之后,又每每做出个精神恍惚,被鬼神惩戒的姿态来……张家人自然不安,以为冲撞了鬼神,周围的人一时也都知道了,纷纷也议论是这媳妇不贤惠,惹怒了城隍鬼神,才招致祸患。

有了这一番舆论,接下来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夜,周力便戴上事先准备好了的小鬼面具,手持利斧潜入张家,在陶氏的相助下,砍死了张老大,因张老大反抗,用了右臂来挡,便先砍断了手臂。

那媳妇也跟着惨叫两声,引得张家人起身之后,她便先悄悄地逃了,接下来便是周力踢翻房门,以城隍鬼之姿态飞奔出了张家。

张家人一则信了这鬼神之说,而来被这骇人场景震慑,又看“小鬼”面目狰狞,斧头血淋淋的,又哪里敢来拦阻?早晕死的晕死,吓呆的吓呆了。

这便是这对奸夫淫妇的精明歹毒之处,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在鬼神身上,借鬼神之威,让无知百姓们心生畏惧,不敢十分追查,且又借着悠悠众口,舆论之盛,扑朔迷离,迷惑官府中人,让官府也毫无头绪,不敢认真查办。

却想不到,竟遇到黄诚这样“穷途末路”的县官。

其实正如陆本澜所说,黄诚为人实则极聪明冷静,不过这两年为旧事所困,心疾横生,便蒙蒙蔽蔽,不思正事。

然而他先被崔云鬟以言语点拨,后又自省后,便如拨开眼前阴翳一般,早非昔日那般萎靡之气可比。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黄诚亲临张家,三看案发之处,因张家的人自案发之后便不敢进房门,是以这房间内所有都不曾移动过,黄诚仔仔细细,一一查验过,最终发觉被褥不见。

黄诚并未轻易放过这疑点,反而心中推断一番:倘若是鬼神行凶,为何还要卷走被褥?因此便认定是有人借鬼神之名为恶罢了。

如此心头一定,接下来自然容易的很了,黄诚极快思忖妥当,便命秦晨带着三班衙役,一方面追踪自案发后周围三村内消失之人,二来便搜寻周遭,找那失踪的被褥以及凶器等。

秦晨办事倒也利落,加上他跟周围几个县的捕头都各有交情,大家彼此呼应配合,因此秦晨虽不曾找到凶器,却在临县洛川的客栈里,把陶氏跟周力捉了个正着。

黄诚定性此案,仵作判定死因,秦晨捉拿凶嫌……接下来所有又都交给了黄知县,而黄诚果然也未辜负。

主簿提笔飞速记录,又叫凶犯画押。

屏风后知府跟几个州官面面相觑,彼此含笑点头,都有赞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