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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树林,穿过草坪,又将宅子收于眼底。那房宅显得十分宁静,像是一个受人保护的蔽难所,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站在草坡上放眼望去,我心中困惑和自豪可笑地交织在一起,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儿就是我的家、我的归宿,曼德利属于我。那些草木以及游廊上一盆盆的鲜花把阴影投在竖棂窗上。草坪上刚刚割过的青草散发出干草的芬芳。一只画眉鸟在栗树上婉转啼鸣,我面前有只黄蝴蝶上下扑扇着翅膀向游廊飞去。

我步入大厅,然后去了餐厅。我的餐具仍摆在那里,而迈克西姆的却已撤去。冷肉和色拉放在餐柜上等着我享用。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响了餐厅的铃。罗伯特闻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德温特先生回家了吗?”我问。

“是的,夫人,”罗伯特说,“他两点多的时候回来过,匆匆吃了饭,便又出去了。他问起你来着,弗里思说你可能去看那艘搁浅的轮船了。”

“他没说什么时候再回来?”我问。

“没说,夫人。”

“也许他去海滩走的是另一条路,”我说,“我可能跟他走岔了。”

“是的,夫人。”罗伯特说。

我望望那些冷肉和色拉,感到腹中空空如也,却缺乏食欲,不想吃冷肉。

“你要吃饭吗?”罗伯特问。

“不,你送些茶来就行了,罗伯特,端到藏书室里。不要蛋糕或司康饼什么的,只要茶水和涂了黄油的面包。”

“遵命,夫人。”

我来到藏书室,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杰斯珀不在跟前,气氛有些异样。它一定随迈克西姆一道走了。那条老狗躺在篮子里睡觉。我拿起《泰晤士报》翻动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百无聊赖的等待给人以奇怪的感觉,就像在牙科诊所里候诊一样。我知道自己此时是绝对没有心思打毛衣或看书的。我在等待着某件事情,某件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早晨担惊受怕,随之目睹了搁浅的轮船,再加上没吃午饭,这些交错在一起,使我的内心深处滋生出叫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感。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生活阶段,所有的一切都跟从前有所不同了。昨晚那个精心着装准备参加化装舞会的年轻女子成了前人故影,恍恍然有隔世之感。此刻坐在窗前座位上的我已改头换面,跟从前判若两人……罗伯特送来茶点,我狼吞虎咽吃起黄油面包来。另外,他还送了些司康饼、三明治以及一块天使蛋糕。他一定觉得光送黄油面包有失体统,不合曼德利的规矩。看见司康饼和天使蛋糕,我不由喜出望外。记得我在十二点半只喝了杯凉茶,连早饭也没吃。待我刚刚喝完第三杯茶,罗伯特又走了进来。

“德温特先生还没回来吗,夫人?”他问。

“没有,”我说,“怎么啦?有人找他吗?”

“是的,夫人,”罗伯特说,“克里斯的港务部长塞尔上校来电话,想问问他能否亲自上门找德温特先生谈谈。”

“这就不好说了,他也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是的,夫人。”

“你最好请他五点钟再打电话来。”我说。罗伯特走出房间,隔了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

“塞尔上校说,如果方便,他想见见你,夫人。”罗伯特说,“他说事情很紧急,跟克劳利先生联系过,但那边没人接电话。”

“好吧,既然是急事,我就必须见他了,”我说,“告诉他,如果愿意,可以马上来。他有汽车吗?”

“有,大概有吧,夫人。”

罗伯特离开了房间。我感到纳闷,不知对塞尔上校有什么可说的。他来这儿一定跟搁浅的轮船有关。我不明白这和迈克西姆有什么牵连。如果轮船在小海湾里搁浅,那就另当别论,因为那儿是曼德利的领地。要把轮船拖走,他们也许想炸掉拦路的礁岩或采取别的措施,那就得取得迈克西姆的同意。可是公海湾以及那块水下暗礁不属于迈克西姆。塞尔上校跟我谈这些,只能浪费时间。

他可能刚和罗伯特通完电话就上了汽车,因为不到十五分钟,他便被引进了屋来。

他穿着制服,还是我刚过正午时通过望远镜看到的那身打扮。我从窗前的座位上立起身,跟他握手说:“很遗憾,我丈夫还没回来,塞尔上校。他一定又到断崖那边去了。在这之前,他去了一趟克里斯。我一整天都没见上他的人影。”

“是啊,我听说他去了克里斯,可是我在那儿却和他失之交臂,”港务部长说,“我还在船上的时候,他可能经断崖步行走了回来。另外,我也找不到克劳利先生。”

“恐怕那艘轮船把每个人的生活都搅乱了,”我说,“我到断崖上去,连午饭也没吃。克劳利先生早些时候也在那儿。打算怎么处置那艘船?依你之见,拖船能把它弄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