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债|TRESPASSES(第8/14页)

劳莲坐在床沿处。突然德尔芬转过身子,抱住她的双胁——使她重又咳了起来——把她往后拖,让她可以靠墙坐着,双脚戳出在地板的上方。她的靴子给脱下来了,德尔芬赶紧捏捏她的脚,看看她的袜子是不是湿了。

袜子没有湿。

“对了。我还打算让你吃点药止一止咳嗽的呢。我的止咳糖浆在哪儿呢?”

仍然是从最上面的那个抽屉里找出了一瓶半满的琥珀色药水。德尔芬往茶匙里满满地倒了一勺。“张开嘴,”她说,“味道不算太差。”

劳莲吞咽下去之后说:“是不是里面有威士忌呀?”

德尔芬朝药瓶那儿瞟了一眼,上面没贴标签。

“我瞧不出来什么地方有这样的说明。你能看到吗?要是我给你一勺威士忌帮你治咳嗽,你妈你爸会不会大发脾气呀?”

“我老爸有时候会给我冲一杯托地酒③ 。”

“是吗?他会吗?”

这时候水开了,水给倒进了杯子里。德尔芬快速地搅动着,把结了块的碾碎,还一边跟饮料说话。

“快点儿快点儿,你们这些坏东西。快点儿呀,说你哪。”还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今天德尔芬有点儿不大对头。她似乎过于慌乱和紧张了,说不定还蕴积着一些怒气。另外,在这么个小房间里,她块头有点儿太大,动作也太急促太装腔作势了。

“你对着这个地方扫了一眼,”她说,“我便知道你肚子里是怎么想的了。你在想,哇,她一定是很穷呀。为什么她没有更多的东西呢?不过我这个人不爱攒东西。理由很清楚,收拾东西走人,这样的事情我经历得太多了。刚安定下来,你就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头,只好搬家。不过我攒钱。别人要是知道了我在银行里存下了多少钱,准会大吃一惊的。”

她递给劳莲一杯饮料,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床头坐下,背靠枕头,穿着袜子的脚放在拉开的罩单上。劳莲对于穿尼龙长袜的脚有一种特殊的反感。不是反感光脚,也不是反感穿了棉短袜的脚、穿了鞋子的脚或是穿尼龙袜但是外面有鞋子包住的脚,而仅仅是反感穿着尼龙袜晾在空中的脚,特别是当它碰到任何别的布料的时候。这是一种个人的诡异感觉——就像她对蘑菇、对掉落在牛奶周围的燕麦片特别反感一样。

“就在你今天下午走进来的那阵,我正觉得心里不好过,”德尔芬说,“我想起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姑娘,我想我应该给她写一封信,如果我知道她在哪儿的话。她名叫乔伊斯。我在寻思,不知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呢。”

德尔芬身体的重量使得褥子凹陷了下去,因此劳莲得费点劲儿才能使自己不向她那边滑过去。得留意不让自己撞上那个身体,这使得她很狼狈,也使得她不得不做出一副格外有礼貌的样子。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她说,“是你年轻那会儿吧?”

德尔芬笑了,“是啊。是我年轻那会儿。她那时候也很年轻,她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在她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出了麻烦之后。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吧?”

劳莲说:“怀孕。”

“一点儿不错。她就这么拖着,以为没准它会自己好的,哈哈,像伤风感冒一样。她搭伙过的那个男人已经跟另一个女人生了两个孩子了,也是没结婚的,但是那人多少也算是他的老婆了吧,因此他老是想着要回到她身边去。可是还没等他把这事儿弄妥他就给抓起来了。她也是——乔伊斯也给抓了——因为她帮男人转移东西。她把东西塞在丹碧丝④ 套子里,你知道那东西长得什么样吧?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是的,”劳莲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当然。毒品呗。”

德尔芬发出咕噜的一声,把她的饮料一口吞了下去。“这都是绝对机密,你明白吧?”

并不是所有结成块的巧克力粉都被碾碎溶解了,但劳莲又不想用茶匙去搅化,因为勺子上仍然带有所谓咳嗽糖浆的余味。

“她判了缓刑给放了出来,因此她的怀孕倒也不全是坏事,因为正是为了这一点人家才放了她的。接下来,她跟基督教会里的一些人搭上了关系,他们认得一个医生和医生太太,他们能照顾怀了孩子的姑娘,孩子一生下来就立刻交给别人领养。那可不是纯粹做好事,交出去这些孩子是可以拿到钱的,不过这至少可以让她免得让救济工作者来管吧。就这样,她生下孩子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到。她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个女孩。”

劳莲朝四下看看,想找一只钟。房间里似乎没有。德尔芬的表是缩在她黑套头运动衫袖子里的。

“于是她从医生那里出来,接下去她遇到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她根本没顾得上想起这个娃娃。她想她可以结婚再生几个孩子的。可是,哼,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倒不是那么在乎,不是还有人根本不会生的吗。她甚至还做过几回不生的手术。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手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