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暗度陈仓

子昊与夜玄殇在漓汶殿密谈,子娆回宫换衣衫,亲手做了几样精致小点,并一壶竹叶清酿,待准备停当,恰好离司自蝶千衣处回来复命,便接了她手中的白玉描金盘同往漓汶殷去。子娆闻知蝶千衣已将药配制停当,心下自是欢喜。离司却是满腹心事,端了点心随行在后,闷闷不语,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公主,若是那蝶千衣的药……她的药解不了主上的毒,那怎么办?”

子娆脚步略停,回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浅笑,“其实他的病好不好,毒解不解,倒也没什么关系。蝶千衣倘若能医此症,那便是苍天垂怜,万幸之幸,如若不能,那也是天命所定,于我来说都是一样。”

离司一怔,蹙眉不解,“公主,这事关生死,怎么能一样呢?”

子娆含笑抬头,漫天雪光透过琼林,映得她魅眸莹澈,清若冰潭,“上穷碧落下黄泉,到哪里都是他,生生死死,我必与他相伴,又有什么不一样?”

离司听得暗中心惊,不由抬手摸了摸衣中藏着的东西,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前面有人匆匆而至。子娆听到脚步声转身,发现竟是两名影奴护着斛律遥衣前来,斛律遥衣一见子娆,奔到面前叫声:“公主!”一句话未说,便已泣不成声。子娆见她肩臂带伤,形容憔悴,身上血迹斑斑,竟连随身兵器都不知所踪,心中暗暗吃惊,伸手扶她问道:“出了什么事?你随白虎军前去洗马谷,为何弄成这般模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和她一起回来的影奴。

身旁一名影奴跪下道:“回禀公主,我们奉主上之命留意军情,白虎军增援洗马谷,未入终始山地界便遭敌军阻击,损伤十分惨重。”斛律遥衣这时心绪稍定,跪在子娆面前哭道:“若不是遇到影奴,我恐怕都难活着回来报信。公主,是烈风骑!皇非……皇非他亲自率兵在金石岭设伏,与那十九部蛮兵前后回合,夹攻白虎军,颜将军为掩护大家,被皇非重伤俘虏,彦翎……彦翎……”

子娆听得白虎军竟然在金石岭遇袭,心惊不已,追问道:“彦翎怎样?”

斛律遥衣抽泣道:“彦翎险些丧命在方飞白剑下,幸得卫将军拼死救回,但是受伤极重。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也不知醒不醒得过来……”说着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子娆凤眸飞挑,利芒一闪而过,“又是方飞白!他日若不斩此人头颅,我誓不为人!”

白虎军遇袭的消息传来,且兰、苏陵等人先后赶至长明宫,听斛律遥衣将情况详述,无不震惊莫名。要知白虎军此次星夜行军,行动隐秘,领军的卫垣、颜菁皆是身经百战,更有彦翎指点秘径,原本绝不可能出什么差错,怎也不料竟被敌军设伏突袭。

据斛律遥衣带回的情报,白虎军在金石岭兵败,颜菁为掩护中军撤退,重伤被俘,卫垣救出彦翎,率部整顿残兵,踞守在金石岭以东一处山峡。皇非亲自点兵布阵,烈风骑与十九部大军两面夹击,将白虎军围得水泄不通。幸而卫垣久经沙场,面对烈风骑轮番不断的攻势,尚自阵脚不乱,一面依借地利死守营地,一面派人保护斛律遥衣突围求援。斛律遥衣与五百精骑趁夜下山,被方飞白率兵阻杀,除她得影奴相救保得性命外,余人无一生还。

洗马谷接连两次出现意外,已不是眼前白虎军损兵折将这么简单,军情究竟如何泄露出去,众人心中皆有疑念,但九公主不曾发话,东帝御驾未临,一时间谁也不好多言。穆国随行人员中,卫垣、颜菁、彦翎三人被困金石岭,如今生死未卜。殷夕语已先行返回邯璋统调粮草,眼前唯有白姝儿身在帝都。她素不与众人合群,独自站在窗畔等待穆王,转头间无意与子娆双眸相触,不知为何忽觉惊凛,心思一转,不由暗咬银牙。

但子娆目光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了刹那,眉梢淡淡一掠,便即转开。洗马谷之事,显然是有人与皇非互通消息,出卖帝都。那日流云宫宫筵在场之人,除去彦翎三人外,苏陵、墨烆对王族皆是忠心无二,且兰及九夷族人绝不可能出卖洗马谷的消息,殷夕语于情于理都无理由投靠北域,唯有白姝儿心机多变,亦与皇非早有瓜葛,先前更曾数度与帝都为敌,颇是引人怀疑。子娆自白姝儿身上收回目光,推敲此事,但觉十分蹊跷,说来自姝儿与皇非也是恩少怨多,私下通敌出卖穆王对她似乎并无多少益处,子娆思及此处,心中忽有一念倏闪而过,尚不及细思,外面两名禁卫快步而入,“启禀公主,北域来使求见!”

“北域来使?传进来!”子娆拂袖回身。不过片刻,禁卫引了一人登阶而入,但见其人一身黄衣羽氅,发束金带,面如冠玉,正是那天工瑄离,后面两名随从托着个一尺见方的金匣低头跟随。瑄离入得殿来,环目扫视一周,对着子娆欠身一揖,笑道:“在下奉君上之命,特来给王族送上一份薄礼,还望公主笑纳。”说罢将手一挥,身后随从抬上金匣高高举起。子娆抬手掀开,脸色倏然一变。且兰同时看到那匣中所盛之物赫然竟是颜菁的首级,不由惊怒交加,“皇非不过侥幸胜了一仗,竟敢如此欺人,当真以为帝都奈何不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