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光映出一副神秘的黄金面具,那人从容前行,血色随风肆舞,无数条生命在他脚下灰飞烟灭,而他唇畔的笑容,却比飞舞的焰火更加诱人。他像是自地狱火海中步出的修罗,一步步走近烈火之后幽冷的眸心,子娆指端轻捏法诀,广袖轻舞,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若是她抬手挥袖,便将是雷霆万钧的一击。暗部众人闪身行动,在火焰之前结成战斗阵形,那白衣人手中亦出现一柄赤色长剑,焰光在剑尖流窜,不断闪现出嗜血的光芒。

月色恰在此时没入重云,山谷间骤然一暗,子娆脚步轻移,突然低声下令,“退!”说话时纤指微扬,无数蝶光自火焰中漫天起舞,在众人撤出谷口时冲向夜空,刹那间封锁了面前空间。

风起,人退,火舞!

一刃赤芒,破空惊现,雪色的衣袖若水轻拂,蝶影明火纷纷坠落在剑光之中,化为一地残焰如血。那人剑锋轻斜,唇畔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绝美的武功,绝美的人,直到现在仍旧让人着迷,甚至狠不下心来杀你。”他的话音随风飘荡,焰火在深夜徐徐燃烧。子娆等人落足谷外,四面八方忽然雪雾弥漫,全然吞噬了山岭,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就连原本映天的火光亦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俱暗,那人优雅的声音却仍旧清晰地传来,“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在我的阵法之中,你们又走得到哪里去?”

子娆身动之时已然察觉不妥,发现这山谷竟早已被人设下阵法,天地方位刹那变化,谷口生门顿成死地。黑暗取代了一切,伸手不见五指,子娆转手祭出焰蝶,那原本清烁的光芒不过一现,随即尽灭无声,唯有她身上幽罗玄衣不时浮现出金银交织的微光,黑暗深处若隐若现。

和她一同入阵的几人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片刻之后,忽有一声短促的惨叫传来。子娆听出是暗部之人的声音,心中微微惊凛,不料脚步刚动,一阵寒风袭面,直觉有什么东西冲向眼前,情急之下旋身疾闪。那物以毫厘之差擦面而过,竟是一面巨大锋利的冰壁,子娆尚未站稳脚步,黑暗中又有寒冰连续袭来,有的光如巨镜,有的碎若尖锥,有的形似飞盾,惨叫之声亦再次响起。

寒冰倏然而至,迅疾无声,子娆凤眸一扬,指端变幻,抬袖间光影绽现,娇声清叱:

“破!”

数道丝华冲向冰壁,突然穿透寒光,夭矫腾空,流星一般向着四方射去。无数冰晶碎影,伴着千丝如雨散落闪烁,瞬间照出不远处两人横尸在地,一人被锋利的冰柱穿胸钉透,一人则被两面冰壁活活夹在当中,鲜血满地横流,死状极为恐怖。左前方同时传来巨大的爆裂声,显然是有人正用威猛的掌力击碎冰壁,子娆心知入阵之人中唯有易天有这份功力,当即循声而去,一路上以千丝击散冰锋,每一次光亮闪烁都见有人惨死在前,不是身首异处,就是遍体鳞伤。

易天的声息很快消失,不知是否已遭不测,阵法重重转幻,血腥之气越来越浓,天地越来越暗,待到最后,连袭击过来的冰锋也不再见,唯有在幽罗玄衣微光之下漫出的血气,若自地狱涌至,无穷无尽,不由令人生出步步死亡,孤身无力的感觉。

皇非深得仲晏子真传,非但武功卓绝,智谋无双,于琴棋星相、奇门阵法更是无一不精,只是当年烈风骑叱咤风云,所到之处千军披靡,这阵法术数便鲜有使用,此时他一人设局,布阵杀人,却轻而易举便困敌于无形。子娆深知这阵法厉害,抛开周围生死惨象,静心默察方位,发现这阵势竟以六壬式为基础,地取阳水,开生死十二门,处处逆势而行,料敌先机,令人无从捉摸。她所习焰蝶、冽冰二术一为阴火一为阴水,此时皆为阳水所克,无法施为,而千丝阴金,虽然破得阵中杀机,实际反助水势,唯有莲华以土木为体,方可泄阵法之机。

思及此处,她当即推算六支,趋身星位,指尖法诀变幻,瞬间晶光一现,击向地面。

“开!”

随她清声低喝,一点明光,倏然轻放,那光亮中心绽开晶莹莲华,千枝万叶刹那间向着四方黑暗扩散,妙瓣如玉,丛丛蔓延,阵法深处隐约闪现一抹血光,而子娆腕上的碧玺灵石同时射出光芒。

彦翎与斛律遥衣赶至苍雪长岭时,只见一地残火伏尸,焦石灰烬,显然刚刚发生一场巨变。两人面面相觑,皆知大事不妙,斛律遥衣自一具尚未烧焦的尸体上隐约分辨出冥衣楼暗部服饰,顿足道:“都是你,若不是你半路拦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九公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拿命相抵都不够!”

彦翎看这情景也有些慌神,强自镇定道:“先别着急,我们四下寻寻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遥衣话也不说,闪身向谷口寻去,彦翎紧随其后,纵上一块岩石查看四周,刚刚转身,忽然听到遥衣一声惊叫,回头看时,只见她整个人向着谷口处的黑暗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