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夜融于雪色,其光如莹。夜玄殇带子娆穿林越溪,一路提气疾奔,转眼离开苍云峰范围,向北行去,在渠弥国师衔尾而至之前没入一片雪雾松林之中。

雪染松枝,林中寂静如同冥域,无数藤蔓深连错综,不见天日,唯有浓重的雾色重重弥漫,随着两人衣袂不时轻浮荡漾,似是引开前路,又似将一切隐瞒。

千径诡异,幽暗迷踪,当那所隐藏在烟雪之下的白石道观幻境一样出现眼前之时,子娆忽然停下脚步,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间,或是不安,更多诱惑,微雪浸落玄衣,林外传来疾速的破风之声,瞬间进入林中。夜玄殇手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搭,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相视,仿佛浑不在意迫近的大敌。

子娆微微吸了口气,轻声道:“走吧。”

道观深处烟云缭绕,楼阁虚境,雾隐雪飞,越发予人神秘莫测的感觉。两人舍去正门越墙而入,小心施展轻功,越过一片雪地花林来到观中玉石砌成的灵池之畔,夜玄殇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拉了子娆向后闪去,两人轻身之间自池中石桥之上翻至桥底,运起内功吸附其上,不落半点声息,落雪窸窣的微响更成了最好的掩饰。

一道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响起,有人落至桥上,似是环目看察周围,“有人进入松林迷阵,方才感觉这边似有人声,为何现在全无踪影?”

随着一个女子低沉冷媚的话语,另外一个声音阴柔的男子开口道:“能通过林中迷阵寻到玉真观,倒也奇怪,不知是何方高人?”

夜玄殇与子娆隐入桥底时,只见那女子一角紫衣道袍飞掠,此人与她同时出现在桥上,却不曾带起丝毫声息,几乎叫人不能察觉,可见武功修为要高出那女子许多。因桥底灵池乃是源自地脉的温泉泉眼,此时轻浮的暖雾霭霭升起,将桥上落雪全然融化,所以不曾留下足印,惹得二人怀疑。子娆听得这两人声音,心头狠狠一震,只觉无比熟悉,甚至不能置信,幸而先前见到穆王服食的药丸时早已有过无数推测,甚至想过最为离奇的情况,不至因心中震惊而泄露行踪。

只听那女子冷冷道:“你先走吧,这里的事情由我处理,不必你多管。”

那男子道:“你不要我插手也无妨,我不过遇上了,顺便看看是什么人。”说罢轻声笑了一笑,动身而去。

那紫衣女子却无声息,一时四面雪落,天地似无人迹,夜玄殇自然不会认为她已离开,空出手来指了指桥下雾气笼罩的池水,子娆会意,两人悄然放手,双双潜入水底,只露出口鼻呼吸,如此借着夜色的掩饰,再加漫天飘雪,对方纵然武功不凡,一时也难察觉。

渠弥国师追踪二人进入松林,林中所设的迷阵自无法将他阻住,稍迟片刻,便寻到白石道观。

四面山野空夜,尽飞白雪,观门之后,现出若隐若现的楼台,不知去路。

渠弥国师环目扫视,皆不见夜玄殇与子娆踪影,知二人必是藏身观中,冷哼一声,踏步而入。

雾锁烟云,轻出空阁,雪夜中忽有一道人影轻纱般掠过,好似惊鸿一瞥,转瞬无踪。雪中风起如幕,只显得四面影绰虚实莫辨。

“装神弄鬼!”渠弥国师身形忽移,瞬间向雪底花林迫去。

林中一股飞旋的雪雾蓦然卷上半空,如云扑面罩向来袭者,其中蕴含阴柔冰冷的真气,只要被其拂中分毫,难免重伤当场。渠弥国师冷哼一声宽袖前扫,掌中真气与之相撞,“噗”地散开漫天雪粉,一缕紫纱魅影飘袭无踪,同时射出一十三道轻光,一击不中,随即倏然横移,穿破飞雪落向灵池桥畔。

那人现身之时,渠弥国师目中忽现异芒,欺身一手探出,急速抓向那人面上轻纱。紫衣女子半空中一连数度旋身,重纱异华飞绕,当风疾扬。只见池上半空飞雪急舞,两道人影迅若鬼魅纠缠如烟,令人眼花缭乱,只看得桥下二人屏息静气。

一抹紫纱倏地扬上半空,双掌相对,紫衣女子娇哼一声,飞身疾退,踏足石桥。

渠弥国师跟着落至对面桥头,隔了半边夜色,看向伊人风姿绰约的背影,声音阴沉骇人,“当真是你?”

面纱自两人之间飘旋而落,坠入雪中。白石桥上,紫衣女子衣袂轻飘,终是转过身来,露出绝世容颜,“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淡淡开口,似冷似媚,飘雪溶于幽泉,有着冷暖交流的滋味。渠弥国师踏过冰雪残纱,步步而至她近前,“你居然还活着,居然在穆国。”他的目光狠冷却灼人,突然抬手锁住她纤细的喉咙,逼近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是你,婠儿,你藏身穆国,也一直躲着我!”

婠夫人武功虽逊他数分,却并非全无抵抗之力,谁知竟是丝毫不做躲闪,任他手掌在自己咽喉处收紧,扼住她香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