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沈裕仍旧经常过来浮云小筑,没有唐果儿这个发光体横在二人中间,他与唐黛私下相处的时间也就多了不少。唐黛给宫中一个内侍塞了些银子,内侍了然地将唐果儿的消息及时递与她知晓。

朝中有人私传唐果儿其实是唐黛和裕王爷的私生子,但这种传言很快就打破了——唐黛自穿越过来十来年一直就居住在长安城,那时候的城市实在是不大,人们大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没有人见着她挺着肚子出来过。

倒是何馨死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有人如此低声议论,但没有人敢再提起那个貌若天人的女子,一个弑君的谋逆之徒,谁都怕受她牵连。大荥的言论,是绝对称不上民主自由的。

于是唐果儿的来历,越发扑朔迷离。

四月,桃花汛如期而至,部分河堤决口,洪水肆虐。

沈裕督促户部将赈灾银两拨下去,命工部协助刑部,追究河堤工程偷工减料一事。然而但凡灾年,总是事故频多。涝灾未退,疫病又开始横行。

沈裕代顺隆帝视察部分地区的受灾情况,一直与工部、户部的人商量着解决办法,拟定受灾严重的人家由朝廷接济种粮,待秋收后原数归还。

而民间也不知从何处流出传言,称天怒佞臣,大荥多灾。

沈裕一直忙了三个多月,他忙着各处视察庄稼、民情。

而但凡元首外出,安全总是令人担忧。

沈裕在长安西郊三元镇遇刺,那时候唐黛在公开亭审稿,还是宫里内侍过来向她报告唐果儿近况的时候顺便提起她才得知。

唐黛倒是不怎么担心,她还记得数年前他诈死反歼太平天国的事,这个人当不是个轻易中伏的主儿,所以她也未曾放在心上。

及至傍晚,她下班,准备离开公开亭时,有两个人前来苦苦恳求唐黛晚闭馆半个时辰,待他二人参观一下公开亭。

二人说得可怜,唐黛闻得他们从翼州赶到长安,也就准了二人请求。

于是公开亭其它人陆续归家了,馆里就剩这二人的时候,他们终于跟唐黛坦白,称二人乃太平天国义士,受迟容初之命前来刺杀寿王沈裕。

唐黛在脑子里转了七八个弯,终于开口:“你们杀了他?”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方道:“没有,他身边暗卫极多,我二人拼尽全力只伤了他一刀,未能杀他。还请唐姑娘收留。”

唐黛只沉吟了一阵,遂留二人在公开亭稍候。

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她怀疑二人身份只是因着二人称她那一声唐姑娘。若当真是穿越来的两个人,这种称呼,不是太过奇怪了么?

况且迟容初与她有杀夫之仇,为什么最终却要让自己的手下前来公开亭投靠求救呢?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如果这帮人不是太平天国派来的,那么他们是谁?反正不管是谁,只要她收留了他们,她就是他们的同党。

想到这里,唐黛对二人来意倒是心中有了数,恐怕这二人刺杀沈裕之余,更是来栽赃她的吧?

她出去直接唤了西门吹牛:“将这二人抓起来,送往寿王府治罪。”

西门吹牛迅速集了寿王府六个高手,将二人一并抓获,解往刑部,投入大牢待审。

先前审讯时二人一口咬定乃太平天国所派,迟荣初吩咐二人事成之后立刻到公开亭找唐黛。沈裕在半个月之后回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逼供,二人于狱中自尽身亡。

这件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沈裕再到浮云小筑已经是六月盛夏,房里闷热,二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

这院里最开始是没有萄葡的,还是唐果儿喜欢吃,唐黛从公开亭剪了枝条回来插在院子里,常常松土浇水,三年时间,也长得如此茂密了。

唐黛从旁边花坛里挖了坛酒抱出来:“这酒埋着也好几年了,今天逢王爷归来,且启出来尝尝。”

沈裕坐在藤椅上,他胸口还裹着药纱,两个刺客伪装成菜农,当时虽离得极近,但刑远离他也近,是以刀虽中胸口,却未伤及要害。他原本以为无碍的,仍打算第二日返回长安,岂料上马不多时,伤口绷裂,竟然休养了半个月始得返转。

唐黛抱了酒坛过来,他伸手抚摸她的头,语带叹息:“人,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了。以前这点小伤,怎可能耽搁本王半个月之久。”

唐黛本是蹲在他身前拍开坛上的泥封,抬头时撞见他的目光,夏夜的月色为这院落镀上一层银粉,桌旁小炉上温着酒。夏虫低鸣,风偶尔吹过藤架上的阔叶,这夏夜倒是凭添了几许诗意。

沈裕带着伤,饮食什么的自然便大意不得。便是酒太医也是嘱咐着不能多饮的。

“王爷,其实小民一直不明白。”唐黛从果盘里取了杨梅喂他:“这大荥政权本就在你手上,与其让人嫉恨,何不索性……取而代之,明正言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