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江湖是狂暴旷野(第4/5页)

“乌鸦——”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乌鸦扭头望去,雅乐的身影出现在小街拐角处,紧随其后的是小飞龙、罗小雄,还有一大票汽修技校的学生,个个手里提着扳手榔头或锉刀。

雅乐径直走到白发女和皮衣男面前,将乌鸦挡在了自己身后。

白发女冷哼一声,沉着脸骂道:“臭丫头滚一边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仇,你不识相,小心连你一块揍——”她话还未说完,脑袋上就已经吃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白发女诧异万分地回过脸来,只见皮衣男朝雅乐嘿嘿笑:“云雅乐,是你啊!好多年不见,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碳烤铺的小棚子里青烟缭绕,各种肉串海鲜色泽油亮、酱料十足,在炭火的炙烤下散发出诱人香味。

皮衣男同雅乐并肩坐在一张条凳上,呵呵大笑,举起立波啤酒瓶碰杯,撞得飞沫四溅。

“云雅乐是我小学同班同学,还同桌过。这么多年了,大家各奔东西,真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面。”

罗小雄望着他毛孔粗大的脸和中年人般健壮厚实的身材,实在没法相信:“您也十八岁?”

“我二十二。”皮衣男粗声道,朝他凶悍地横了一眼,罗小雄立刻噤声了。但皮衣男仰脖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从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最烦那些书本上的东西,爹妈偏还逼着我上学。四年级留了一级,五年级留了两级,如果不是母校看我块头越来越大,放在小学里越来越不安全,只怕我都升不进初中。”

“李念飚,其实你只是不喜欢念书而已,为人处事是很有一套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服你,认你做大哥?”雅乐微笑道,眼望棚子内外四张桌子上的十几号人马,正喝酒吃肉,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名叫李念飚的皮衣男嘿嘿一笑:“那也是现如今。小学时还没开窍啊,多老实啊,老师同学都欺负我。”

听他居然这么说,一张桌子上的罗小雄、乌鸦、小飞龙同时都流露出“你在发嗲啊”的表情。

“你们别不信,我说真的。还清清楚楚记得,刚升上五年级那一年,班级里要搞秋游,老师让班长向大家收活动费,上完一节体育课后,班长放在抽屉里的将近两千块钱的现金不翼而飞,那天偏巧我拉肚子蹲厕所,没去操场上体育课。于是全部的疑点都集中到我身上,班长、同学、老师,全都认定是我偷了那笔钱。” 李念飚喝下一大口啤酒,抽了口烟,意味深长地眯眼微笑,“当时只有两个人没怀疑我。”

雅乐不动声色地静静吃菜,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脸上。

“一个人,是那个真正的小偷。”李念飚道,“另一个,就是我的同桌云雅乐。两千块钱不是小数目,活动经费被盗,秋游活动不能取消,学生家长也不肯再出费用,只能由校方从自己的账款里划出。班主任为此挨了批评,扣了当月奖金,恼羞成怒开专题班会责令班长反思,全班学生写命题作文——《论道德的底线》。同学们脑洞大开,引经据典,纷纷把道德的底线设定在盗窃问题上。有的说超市里抓住小偷要绑在电线杆子上挂牌示众,有的说印度人抓住小偷要斩手,有的说抓住小偷要游大街浸猪笼……”

众人不由笑出声,雅乐支着手肘,微微摇头。

李念飚看着她道:“班主任得意扬扬地在讲台上念那篇狗屁不通的底线文章,我的同桌,云雅乐突然站了起来,同他呛声:‘老师,暴力执法本身也是非法的、不道德的。’”

雅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微笑道:“当时年纪那么小,就已经知道什么叫暴力执法了吗?我可不记得。”

“我记得。” 李念飚道,“在那段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把我当成贼,不是碍着我的年纪和体型,估计早就朝我脑袋上扔砖头了,只有你相信我没有偷那两千块钱。别的同学都斜眼看我,退避三舍,你还是同往常一样课后将作业借给我抄,考试随便我瞄答案,老师点名帮我应卯。那时我就想,有一天,我一定要为了你去同别人打一场架……”

乌鸦怪笑着接口:“没想到,今天是为了她而不同别人打架。”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江湖这么小,不打不相识,苦主白发女早已气到发飙不知去向,喝过这一顿酒,本来就没什么梁子的众人如今都成了点头交的朋友了。

回到德庆坊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雅乐和罗小雄带着打包的宵夜,心怀愧疚地去炮仗奶奶家接巴黎回家。远远地,在巷子那一头就望见小屋灯火通明,房门大开,门口围着许多街坊邻居。雅乐、炮仗脸上神色一变,加快了步子小跑过去。街坊们骚动起来:“雅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