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处告白的节奏

大家走进了夜海 去打捞遗失的繁星。

——顾城

肆无处告白的节奏

这个“鬼”其实是个人,变态的坏人。

一入夏天,女孩们穿得透薄短少,男人们的眼神也都变得不安分起来。如果说行注目礼、吹口哨、赞漂亮还不能算是完全恶意,那么公共汽车和地铁上的借机碰擦、咸猪手、半途搭讪、马路求爱就较为严重了,过分时可以直接报警。但这些情况至少发生在周围有人的公众场合,虽然恶心烦人,还不至于太惊悚。

而深夜出现在僻静街巷里的露体狂就不同了。罗小雄曾亲眼看到过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流浪汉,上身穿着一件肮脏棉袄,下面什么都没穿,光着两条毛腿,踩着自行车晃荡在午夜街头,若有单身女孩出现,他就骑车迎上去,目光呆滞地冲她笑,于是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惨叫,哭着逃跑。当然,若遭遇到乌鸦这样的霸王花也没什么好下场,一脚过去开碑裂石,警察赶到现场时也只能帮忙打120了。

雅乐说要抓的“鬼”是一个超级变态。

此人穿着整齐,与常人无异,夏天短袖衬衫沙滩裤、冬天厚实外套灯芯绒长裤,但脸上却总是戴着面具,有时是狼人,有时是小丑,也有过变形金刚或者机器猫。他神出鬼没,幽灵一般尾随晚归的单身女孩,有时能听见他的呼吸,但猛回头又看不见人影,只有满街阴森森晃动着的树影。当女孩转过身想拔步跑回家,突然就见前方路灯的光晕下静静地站着一个绿脸红眉满口獠牙的家伙,悄无声息地举起手中紧握的枪来,在女孩瞠目结舌之际扣动扳机——

那是一支自行改装的高压水枪,枪膛里灌着冰水、颜料水、辣椒油,或者稀薄的番茄酱等各色流体。被射到的女孩不是大冬天被冻得像冰棍,就是大夏天满身披红挂绿,眼睛痛得睁也睁不开。

“没有去报警吗?”罗小雄气愤问。

“报警有屁用啊。”炮仗冷冷地道,“警察叔叔歪着头说:他既没有强奸谁,又没有朝谁泼硫酸,不过是恶作剧嘛,而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怎么抓?还有很多强奸杀人的案子没破呢,警察很忙的。”

最近,销声匿迹了数月的“鬼”又突然在德庆坊附近出现。

倚靠着雅乐抽泣的女孩小虹弱弱地说:“……这次枪里灌的可不是一般的水……”

“是什么?”罗小雄愕然问。

“是硫酸。真的是硫酸!我发誓!”小虹拽紧了雅乐的手,“幸亏我逃得快,没有被他射到,但我听到硫酸射落到地上发出的嘶嘶声!还有很呛人的气味!如果被射到脸上身上……” 她说不下去了,牙关打颤,脸色因恐惧和后怕而惨白。

“不会的。”雅乐抽出手按住小虹肩膀,站起身来,“他绝对别想再袭击任何人。”她的话语声很柔和,有抚慰人心的力量,但眼神却十分冷峻。

“对!无论他射出来什么东西,老子都叫他自己吞下去!”炮仗跳起来振臂高呼。

罗小雄身处一屋子群情激昂的年轻人中间,凝望着雅乐女王般挺拔的侧影,知道这不是告白的好时机。当众人开始讨论如何布防如何巡逻时,罗小雄走到微蹙眉头的雅乐身边,说:“我会帮你抓住那个‘鬼’。”

雅乐一时没听清,扭头看着他道:“嗯?你说什么?”

罗小雄咬了咬唇,认真低声道:“等我抓住那个变态,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耐心听完,可以吗?”

雅乐用目光巡睃了一番他郑重的神情,撇嘴笑道:“很重要的事吗?我现在也能耐心听。”

一屋子的人都停止了讨论,齐刷刷把视线投射在罗小雄脸上:“什么情况?你知道变态底细?”

见罗小雄心虚脸红地摇头摆手,炮仗疑惑地大声道:“你小子该不会就是那个变态吧!”

“滚蛋,你才变态!”

夜间值守时,郑伊健吃太多黑暗料理拉起了肚子,罗小雄被分到同炮仗一组。炮仗蹲在墙角的垃圾桶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十三香小龙虾,嚼得汁水横流。罗小雄靠在墙边俯视他暴凸出眼珠吮吸自己手指的样子,叹了口气想,不用抓什么变态了,这家伙此刻的模样就是个最变态的变态。

“你太不隐蔽了,会把变态吓跑的。”罗小雄轻声提醒道。

“哼。滚。”

“小虹碰到这种事情也不告诉父母吗?” 罗小雄好奇道,“你们既不相信警察,也不相信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