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第3/7页)

“百分之十。”华律师说道。“百分之十?你是说,捷航股票已经跌了百分之十?”唐潇潇不太懂投资理财,只记得炒股的朋友提及股票,都是说买了多少“手”,一手等于一百股。“是捷航百分之十的股份,按照捷航目前的市值,大概……”律师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字。那是一个对普通人家来说的天文数字!父女俩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您没搞错吧?我妈妈怎么会有这么多捷航的股份?”唐潇潇忍不住问道。得知聂卓扬是捷航老总卓其远的儿子后,唐潇潇也曾查阅过捷航的历史。当年捷航起家,主要靠的是风投,卓其远本身持股也并不多。百分之五,就算是大股东了,百分之十……“我只是肖女士委托的律师,具体股份的来源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正当的。”华律师又拿出一份文件,“如果没有异议,就请您签个字吧。”

想起几年前爷爷病重时,家里找亲戚朋友借钱甚至预支工资的情景,唐潇潇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有这么一笔巨额财富,妈妈为什么还要辛苦工作?如果妈妈不在外航做空乘,也不会出事。

妈妈总是说,还不能退休,老人治病把存款都花光了,还要给潇潇攒嫁妆呢。那神情还历历在目,丝毫看不出作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唐潇潇一筹莫展地看向父亲,唐胜强深深蹙着眉,良久才长叹一声:“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签字吧。只是在弄清楚来龙去脉前,先不要动。”

元宵节过后,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驱走了滨海连续多日的暖晴天气。

肖婕的告别会就在这一天。通知的人不多,她在老家已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人,前来的都是生前的一些朋友和以前星航的旧同事,还有唐胜强父女这边的亲朋好友。空管局的工会主席也来了,代表领导和同事表示哀悼和慰问。

似乎老天也在为此悲伤,中午过后,阴沉沉的天空竟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雪。温度仍在零度以上,雪粒未及落地就已经化成雨,这是滨海一带特有的雨夹雪,但在三月初还是很少见的。

漫天的雪丝冷雨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色沉重地走下车,雪落在他灰色的呢子大衣肩头,迅速洇湿了一大片。

他指挥身后的人将花圈搬进去,向前走了几步,却转身避到一旁的房檐下,点燃了一支烟。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被冷风吹得幻化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最终消散,消逝无踪。

直到烟尾烫到了手指,男子才回过神来,抖着手将烟头扔到地上。雪花飘落下来,迅速化成冷水,湮灭了最后的一星点火花。

男子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大步向门厅走去。

里面唐潇潇正对着那个花圈疑惑着。从早上到现在,来告别追悼的人好几拨,却没有好似刚才那样的。两个身着肃穆黑西装的年轻人,抬了个花圈进来,端端正正摆好,对着母亲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又对着唐胜强鞠了个躬,说了声:“请节哀!”就齐齐转身走了。

挽联也写得与众不同,没有落款,倒是一手颇有风骨的毛笔字,可能墨迹还未干就挂了起来,最后“愁”字的那一点墨滴了下去,仿佛落了一滴泪在上面。

花圈很精致,不是寻常纸折的小白花,而是一朵朵用雪白丝绢做的足以逼真的雪莲花。雪莲花,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唐潇潇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挽联:“捷燕折翼孤月冷,箫声吹断白云愁。”这怎么看都像是追悼爱人的,但挽联的句头暗嵌了母亲肖婕的名字,肯定不是送错了地方。唐潇潇惊疑地扭头看向父亲,却见唐胜强盯着那花圈,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秘密即将揭开。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唐潇潇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男子不由得一愣,“卓总”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叫了声:“卓伯伯!”她不清楚卓其远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是母亲的老乡、前同事,还是聂卓扬的父亲?反正,不会是捷航老总的身份。

卓其远紧抿着嘴角,向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注视着前方正中的遗像,缓步走了过去。黑色的皮鞋踏在白色的地砖上,每一步,都仿佛千斤之重,那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在了唐潇潇的耳里,也让她的一颗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黑色相框中的女子柔柔微笑着,巧目倩兮,音容宛在。卓其远凝视片刻,闭上眼睛,深深弯下腰去。这一个超过九十度的鞠躬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直到唐潇潇犹豫着想上前扶他,他才直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唐潇潇分明看到他眼眶发红,竟似含泪。“潇潇,把那个花圈扔出去!”唐胜强咬着牙低吼。唐潇潇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唐胜强眼中泪光闪烁,紧咬着腮,额角青筋暴起,似是竭力忍着愤怒。卓其远本已走到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又转了回来。唐胜强见女儿像呆了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就自己飞快地转动轮椅到了花圈前,伸手要去扯那副挽联。卓其远手疾眼快,抢上一步,摘下了挽联,沉声道:“我自己来。”他把挽联拿在手中,默默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啪”一声轻响,火苗窜了出来,火舌舔燃了挽联,迅速着了起来。不过片刻,地上只余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