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第3/7页)

聂卓扬果然脸色微变,扭头看了她一眼,又放松了神情:“瞧你这样子,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唐潇潇哼了一声,靠到椅背上,继续揉着脖子。过了片刻,聂卓扬又道:“怎么,脖子不舒服?在监视器前坐多了吧?人一紧张肌肉也紧张……”

他果然是憋不住了,这是紧张她呢,还是紧张捷航呢?唐潇潇暗自笑了笑,还是把今天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挑一下他的刺:“捷航这半年总出事啊,而且还总是在我手上。你说这是我倒霉呢,还是我倒霉呢?”

聂卓扬反常地没有顺着她这故意搞笑的语法调侃几句,只是淡淡地道:“不止这几件,你只是都没遇上罢了。”

唐潇潇看他的神色颇有些凝重,便把已经到嘴边的玩笑话吞回了肚里。他也只是表面上不在乎吧,毕竟父子俩没有一辈子的仇,捷航可是他父亲毕生的心血。

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料到,这次倒霉的是捷航,而且正是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车子开到民航小区门口,聂卓扬抱歉地道:“本来该请你吃个饭压压惊的,可我妈病了,我得去医院。”

“你赶紧去吧!伯母病了你还来接我,让我多不好意思啊。”唐潇潇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跟我客气什么。”聂卓扬不以为意。

“我坐班车也挺方便的,不用每次都来接我下班了。还有,我觉得……”唐潇潇扶着车门有些迟疑,按说假扮男友这事到现在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了?

聂卓扬摘了墨镜看着她,微抿着唇,认真地等着她的下文。

唐潇潇特别受不了他这副专注中带些深沉的模样,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这辆车挺好的。”

“不是我的,是借的。”聂卓扬牵起嘴角,又恢复了戏谑的口吻,“让旅客满意是我服务的宗旨。”说完并起右手两指,在额角上虚虚一搭,示意了半个礼,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拐了两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唐潇潇收回目光,转身缓缓向前走去,心头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失落。冬季的傍晚,太阳落山早,路灯还未亮起,月亮已经爬上了天边,一弯如勾,勾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荣海医院,十九楼VIP病房。聂卓扬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聂舒岚正半靠在床头看书。美丽苍白的脸庞,微微上挑的凤眼,眼尾承载了岁月的细细纹路,却仍不掩那双眸子如黑曜石般动人。

他们母子俩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聂卓扬走过去,伸手就把书收了:“病了还不好好休息?梁姨呢?”聂舒岚见儿子来了,扬起嘴角:“我想吃四喜居的素鸡,她去给我买了。”

说着又伸手去拿那本书,“还差一点就看完了。”聂卓扬低头看了一眼封面:“言情小说?您多大了,十五还是二十五?”“给我嘛,五分钟就看完,正看到关键时刻呢。”小女孩搬撒娇的语气和神情,在聂舒岚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别扭和做作。聂卓扬故意板起脸:“不给,对眼睛不好。我都来了你还看什么小说。”边说边把书远远地扔到沙发上,在聂舒岚床边坐下,“躺好,我给你揉揉。”聂舒岚无奈地笑笑,乖乖躺下,微闭上眼睛,享受儿子的按摩。聂卓扬便揉边问:“这儿什么感觉?疼吗?还是酸?胀?”按完肩膀,再是两条手臂,然后揉右腿,又换到左腿。宽大的病服下面,是密布的伤疤,烧伤的瘢痕,哪怕做了十几次植皮手术,也依旧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聂卓扬不由得看了一眼母亲。五十岁的女人了,没有瘢痕的右半边脸依然算得上美丽,皮肤因为少见阳光而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白皙,眼窝略略凹陷,眼尾的纹路深深浅浅,仔细看,鬓边已有了几丝白发。

毕竟,是老了。可如果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活跃在舞台上,想必会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吧?就像杨丽萍,孔雀舞一直跳到六十岁。

聂舒岚不是跳民族舞的,她是跳芭蕾舞的。外公聂敬恒当年让女儿学跳舞,只是想培养她的气质,谁知聂舒岚疯狂地爱上了芭蕾,把业余兴趣升华成了毕生的爱好和事业。

妻子早逝,聂敬恒带着独女一直没有再婚。聂舒岚自幼是个乖乖女,她从小到大只有两次违了父亲的意。一次是不上清华北大一定要去跳芭蕾,另一次,就是死活都要嫁给卓其远。

聂舒岚对父亲中意的准女婿,世交魏家的儿子魏仲庭不屑一顾,铁了心要嫁给卓其远,倔强起来是十匹马也拉不回头,甚至不惜绝食。如果不是怕留下疤痕,估计她早就割腕明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