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君何事轻离别(第5/10页)

唐潇潇睁大了眼睛,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聂卓扬笑了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就像你们陈主任说的,民航的圈子就这么大。别忘了你妈妈也是星航的前员工,我还知道她是云南人,我老家也在云南,咱们俩也算是老乡了。”

“这么巧……”唐潇潇见他东扯西拉地打太极,咬了咬嘴唇,决定再试探一次,“阿卓,你能告诉我,我十七岁生日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没来赴约?”

这一声软软的“阿卓”,直接触到了聂卓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年的初冬,他从四川飞行学院赶回滨海,只为了和她的约定,给她送上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谁知无意间竟从母亲对小表姨的哭诉中窥知了林宇凡的身世。那一刻,他十八岁的人生几乎被颠覆。

他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头,来之前本想着暗中帮唐潇潇解决一个麻烦,谁知却在受刺激冲动之下和人打了起来,头破血流地躺倒在急诊室,是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

他犹豫了许久,给她发了信息,希望她能来医院拿她的生日礼物。可他从日暮等到天黑,只等来“不需要了”几个字。他又从黑夜等到黎明,终于忍不住,不顾脑震荡后的头晕,溜出医院来找她,却看到林宇凡正走出她的家门。

天一亮他就搭乘最早的航班飞了回去,因为私自离校旷课还打架,被记了大过。他大病一场,高烧了三天三夜。出院后他就有了第一个女朋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但他却从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直到他在微博上发现她踪迹后的怦然心跳,直到他得知林宇凡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后的欣喜若狂,直到他在星光下吻了她,然后从双杠上栽了下去……

就是这种感觉吧?酒不自醉人自醉,为她欢喜为她忧。

“那一年啊……”聂卓扬拉长了声音,慵懒地笑了笑,抬手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站起身来,“我下面还有个航段,该走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强忍住想把她搂到怀里的冲动,转过身,腰脊挺直,大步向门口走去。

“阿卓——”唐潇潇又唤了一声,“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的理想?”

聂卓扬脚步一顿。

理想?他当然记得,一直记得!他说将来要做一名飞行员,二十五岁前成为最年轻的机长,三十岁前成为最年轻的教员,四十岁时,成为最年轻的总飞行师,然后在四十五岁时退休,带上心爱的人去环游世界……

他知道她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个,但当他得知捷航神秘的大股东是谁时,他就把那些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给她一份纯粹的感情,不掺杂任何欺瞒与利用。此时开口,明明是真情,也怕将来被误会成是假意。

她就在他身后,那样目光楚楚地看着他,他却不能回头。因为他的身上承载了太多太多,不仅仅只是他自己的人生。

“那时年少轻狂——”聂卓扬抬手握住门把手,微微一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就别太认真了。”

那浅淡的声音,无所谓的语气,仿佛一把利刃,穿透耳膜,插在唐潇潇的心上。

别太认真?那是因为他有游戏人生的资本!所以他左拥右抱却声称没有女朋友,所以他时隔多年又来招惹她,陪她喝酒,唱歌给她听,还借醉吻了她!

而她更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撞过南墙也不知回头。

早早退休,和心爱的人一起去环游世界?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梦想,而不是他的。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候机室的门开了又关,带进一阵寒风。唐潇潇看着聂卓扬头也不回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默默滑落下来。这就是飞鸟与鱼的距离吧,一个永远在天空翱翔,一个永远深潜海底。唐潇潇擦干眼泪,抬头向窗外望去。外面已经墨黑一片,只有跑道灯整齐地排成两列,静静地等待着游子归家,抑或是再一次的离别。

傍晚的天色阴沉,唐潇潇站在塔台前面,一边等着回去的机场大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Thunderstorm ahead,climbing to 10000m toavoidthestorm.(前方有雷雨,上升到一万米避开雷雨。)You are not approved to avoid the thunderstorm to theright,reason fire area.(不同意向右方绕飞雷雨因有炮击区。)”

林宇凡已经去了美国治腿伤,而聂卓扬最近也十分忙碌,只偶尔在波道中能听见他的声音。唐潇潇仰起头,闭了闭眼,原来,即使看不见,心中仍会痛。既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就果断免疫吧。她已决定排除一切杂念,全力以赴备战管制员大赛,第一个目标就是闯过初赛!虽说压力就是动力,可这几天,她的心情就像这乌云压顶的天气一般,轻松不起来。像她这种才两年的新丁,在这次初赛里算是唯一一个。“黑马?不要变成落汤鸡才好。”唐潇潇再次看了看天。英语向来是她的弱项,尤其是口语和听力。遇上母语是英语的机组还好,最怕那些有口音的飞行员。唐潇潇见习时遇到个阿拉伯的飞行员,那英语说得简直把舌头都拧成了麻花,她是一个词也没听懂。听说这次大赛,英语环节有专人模拟各国口音的英语,每次她一想到这个就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