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8页)

他在便利店发了快递,然后上了事务所的楼梯。打开门,便忍不住叹息。

没了春的衣服和玩具的屋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无比乏味的空间。

也提不起劲来做一个终于学会的简单的菜,多田只顾坐在沙发上喝威士忌。对面的沙发上,行天用过的毛巾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着。行天攒零钱的空糖果罐,也原封不动地搁在沙发底下。

横竖是顾忌柏木女士和我的关系吧?多田摇晃着杯中的褐色液体。到底在哪儿溜达呢?小指烂了,脱落了,我才不管呢。

一旦变成独自一人,事务所便显得又大又安静。行天还没来的时候,我曾经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呢?

尝试搜索记忆,但已经想不起来了。

心境如此悲惨,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狗。

日常生活回来了。行天过来混吃混喝之前的、多田的日常生活。

久违了的独居生活,最初比想象的要惬意。既不会有人把屋子弄脏弄乱,也不需要费神关心他理发或洗澡的个人卫生状况。只需按自己的节奏独善其身的生活,使多田的压力大幅度减轻。

但是,对话也急剧减少。有很多天,整整一天说的话语仅仅只有“早上好,这里是多田便利屋”与“工作做完了,转账拜托转入这个账户。非常感谢”,于是多田决定将围炉家的便当仔仔细细咀嚼之后再下咽,因为下巴和舌头的肌肉眼看要退化了。

之前,行天也曾经离开过事务所。不用这么担心,没准这回也冷不丁地就回来了呢。就这样,多田没怎么当一回事。也许在内心的某个地方,他在期待着事情如此发展。

可是,哪怕残暑如潮水般退去,哪怕秋意一刻浓似一刻,行天也不曾出现在多田面前。到底在哪里干什么?信不来一封,电话也没一个。

最起码报告一下小指是否平安无事地接上了总可以吧?让你在这里混吃混喝了两年半多,你这样也太绝情了,不是吗?想到后来,多田就忍不住生气。一想到唯独自己在这里操碎了心,他行天照样在哪个地方过得逍遥自在,他就越发地气不打一处来。

他和亚沙子,倒是出乎意料地进展顺利。有时是多田去亚沙子家,有时是亚沙子来多田的事务所。

和亚沙子在事务所相会的时候,一开始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不知什么时候门一开,行天就出现了。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行天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他如同一块布缓缓浸到水中一样地慢慢接受了。

浸湿的布,会像染了色似的颜色加深。随着日渐接受这一认定,多田日益消沉下去,这一点,亚沙子似乎敏感地觉察到了。

“你是担心行天先生吧。”她说着温柔地抚摸着多田裸露的肩膀。

“行天拥有堪比野生动物的生命力,他肯定是在哪个地方厚着脸皮健健康康地活着呢。”

尽管多田硬是以明快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可亚沙子依然不改忧愁的模样。

“我想,他确实是健健康康的……”她只应了这样一句,便躲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动了起来。

亚沙子认为由于自己的关系,害得行天在多田便利屋待不下去了,她想必对此无法释怀吧?于是多田决定注意不在亚沙子面前提起有关行天的话题。为了尽可能避免陷入沉思,他也试过强打精神。结果,有时竟也表现得纯粹就像个轻浮之人,好在亚沙子对他报以微笑,一脸无可奈何的感觉。也并非没有觉出她似乎在同情自己,好像在说“强打精神……多田先生,你到底还是寂寞呀”,好在二人的关系目前还算平稳。

要说无法释怀,便是即使上亚沙子家去,至今仍是立刻被引进卧室。从未看一眼似乎在一楼的客厅和厨房等处。但是,听她说“不怎么做菜,很难为情”,又见她尽管如此仍旧沏了茶,以令人感到不安的姿势端到卧室来,他又会产生“唉,算了”的心情。

开始交往以来才不过几个月。他们已经过了贪婪的年纪,何况也并非抱着一定要同居或结婚的念头。他认为,只要在平静安稳的氛围中慢慢缩短距离就可以了。

亚沙子的家,也总是那样安静,和多田便利屋不相上下。

“便利屋,是我,山城町的冈。你过来打扫院子。”

感觉上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的老冈在许久之后打来一通委托电话,那是在即将进入落叶季节的时候。

他第一时间驾着小皮卡赶过去一看,老冈已经在院子里拿着扫把等着他了。

“你助手怎么样了?”

“南口转盘的骚动发生以后,马上就离开了。”

“伤势呢?”

“手术之后手指是接上了,至于恢复情况怎么样,他没跟我联系,所以不了解。”

听了多田的回复,老冈似乎感到责任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