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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赞同我和莳萝的琳琳在知道莳萝的真实身份后白了脸:“哥,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她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她会连累你的。”

我站在阳台上抽烟:“别说傻话了,她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了?不和她在一起我和谁在一起?我不过是一个没学历的打工仔,什么都没有,你是让我去找一个智障呢还是残疾人。”

我的话噎到了她,她半天不说话,最后闷闷地说:“反正我不想你和她在一起。”

下面有人招手,是个漂亮英俊的男孩子,我认得他,他是琳琳的小男朋友,我心烦意乱地抄起一个花盆砸下去,花盆砰地一声落在男孩子的脚边,惊奇一声尖叫,我把烟头捻灭:”这事儿你别管,对了我警告你,你才十四岁,少他妈学那些小太妹谈恋爱。”

那是我第一次对她爆粗口,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她却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哦”,然后她转身进了房间从里面关上了门。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同她疏远起来。吃饭的时候她不在把每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儿讲给我听,不再兴致勃勃跟我说起有谁又给她写了情书文笔有多烂错别字有多少个……她甚至都很少再向我要钱。

我悄悄跟踪了她两天,最终在废品收购站前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和他的小男友气喘吁吁地拖着两麻袋的废品进去,一麻袋是废纸另一麻袋是可乐罐和啤酒瓶,她脸上全是汗,头发湿哒哒粘在脸颊上,我蓦地想起很多年前初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脸上泛着粉红,但是那时她是正在弹琴的小公主,现在呢?我的心里一阵难受,大步走进去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谁让你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她甩开了我的手,一双眼睛直视着我:“那也比你们去收保护费要光明正大!”

我颓然地收回去抓她的手,我能对她说什么?我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你?可是她并不领情啊,她觉得我是非不分自甘堕落,觉得我的钱会脏了她的手,她宁可和小男友去捡垃圾过最贫瘠生活,我还能说什么?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却被她的手拽住衣角,转过头,她怯生生地看着我:“哥,我说话太难听了,你别介意,别生我的气,但是我真的不想你和那帮人混在一起,我不怕过苦日子,不怕没饭吃没学上,但是我想你平安。”

她把我拉到酒瓶堆前,蹲下来扒拉着那些脏兮兮的瓶子:“哥,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能从这里面找到一个中奖的瓶盖儿,你就听我的话,和莳萝姐分手,还回酒吧里去打工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她在那堆东西里翻找了很久,一个个瓶盖儿被扔到一边去,直到暮色沉下来,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去,我眼眶湿濡,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傻瓜,你以为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别人遗落的幸运和惊喜等你去捡?”

我最终还是没有和莳萝分手,她是个暴烈如酒和马的女人,她承受不了失去和背叛,我心里隐隐觉得她是知道我不喜欢她的,某次晚上醒过来,她就支起身子直直地瞪着我,我被她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她突然开口:“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毁了你最重要的。”

我不能和她分手,不能退出帮会,世人都知道我的软肋,我愿意用毁掉的一生来交换琳琳的太平。

莳萝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我被迫做着一些违心的事,却也渐渐沉沦于此,我开始怀疑是否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潜藏着嗜血与暴虐的一面,我开始沉溺于权力和掌控的魔力之中,知道是在堕落,害怕堕落,却又不得不堕落,尤其是当莳萝带着我来到姨妈家:“我听说这女人待你们很不好,你可以报仇了。”

我想起琳琳脸上曾经的那个红指印,手心发痒,蠢蠢欲动。

那个下午姨妈家的院子被哭嚎声充斥,到最后我的手心里都沾着血,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血红的手心和姨妈肿胀流血的脸,既觉得刺激又觉得恐惧,我在做什么?这种行为和禽兽何异?莳萝只是带着迷人的微笑看我,她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她从小享受这种杀伐决断的快感,她不觉得错……她在歧途里走,并将把我带到不可挽回的绝境里去。

她来挽我的手的时候被我甩开,看着她的脸,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让她去死吧,让她去死吧……她死了我就可以回归正途,只要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