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卑微的心愿(第6/9页)

她茫然地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等。眼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她知道。却忽然听见他脆弱到近乎崩溃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和你一起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路呆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泪水如同狰狞的小蟹,横着爬过她的脸颊,又冰又痒。她愤愤地伸手去抹,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终于丧气地捧住脸,哽咽起来。

沈世尧是何时走过来抱住她的,她全然不知,待她反应过来时,那双手已轻轻环绕着她颤抖的肩,姿态卑微得令她心碎。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死我。”

陆路不语。

他继续说下去:“你说我会怎么死?被你大卸八块后,是冲进马桶,还是藏在床底。”

她仍旧不说话,泪水却越来越多。

他似乎笑了一下:“哎,你不要不说话……”

“我不会杀你的。”陆路哽咽着,终于开口。

“那我会怎么死?”

“七老八十,死在坟墓里。”

她的声音静静的,像是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他却忽然呜咽。

是啊,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境地,日后生老病死,或许真是两不相干的事。

“那么,生下这个孩子,你就离开我……”他支撑着重新站起来,望向她的脸,“我向你保证。”

那之后,情形便变得有些奇怪,陆路不再与他起争执,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蒋阿姨做饭,她胃口不好,也会下楼吃一些。沈世尧将她的饮食盯得很紧,要是她不去吃饭,他也就不肯拿筷子。

她都看在眼里,但她不说。

也有吃到一半就跑回房间孕吐的时候,和别人怀孕长胖比,她初期倒是又清减了一圈,连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她趴在马桶边,痛苦地重重喘气,仿佛胆汁都要呕出来,沈世尧也只能站在她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

他们还是分房睡,只是半夜她醒来,偶尔会发现凉被有被人重新铺盖好的痕迹。她睡得那么沉,那么做这些的人,自然不会是她。

夜幕低垂,外面仍是璀璨的星夜,她坐在那里,长久怔忡,像是忘记了今夕何夕。

漫长的夏日如期而至,六月里,空气里都是蔓延的暑气。

早上气温低一些的时候,蒋阿姨也会帮她搬一把椅子,去院子里晒太阳。

有时候她拿着一本书,看着看着,便睡着了。再醒来,手里的书没了,只剩下沈世尧伸手搭凉棚状,站在一旁。

“你在做什么?”

“替你遮阳。”他坏笑。

真蠢,明明家里就有大的遮阳伞,只是没拿出来。

她有点想笑,却没笑出来,过了很久才说:“我有点饿。”

“嗯,午饭快好了。”

总归是这些漫无边际的琐碎。

下午沈世尧去公司,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翻来覆去转台,还是觉得不喜欢,于是叫在厨房炖汤的蒋阿姨:“阿姨,有空么,我们来聊会儿天好不好。”

就这样从最近的天气说到晚上的菜色,再聊到蒋阿姨的故乡,蒋阿姨一拍腿,笑起来:“呀,我有东西给你看,等等。”

没等陆路开口,蒋阿姨已兴冲冲地上楼,搬出来的,是一本放到有些泛黄的相册。

“没想到真还在呢……”蒋阿姨翻开,指着其中一张,“这是沈先生小时候去我们乡下玩拍的,好看吧?”

是挺好看的,陆路扫了一眼,没想到沈世尧小时候竟然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得仿佛小姑娘。一点都不像现在,生起气来,脸部线条就紧绷着,凶巴巴的,吓死人。

她想着,竟不自觉笑出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刚想收起笑容,便听见门铃响。

“好像有人来。”蒋阿姨说,“我去开门。”

“好。”陆路叹了口气,将相册放下,恢复到不动声色的表情。

来人令人意外。

当陆路看见Cindy时,下意识起身:“Cindy姐,你怎么来了?”

Cindy一笑,扬扬手中的礼盒:“代表老板来送礼呗。你快坐下,孕妇要出了什么闪失,我可是头号罪犯。”

原来离了办公室,她也是会说笑的。陆路暗想,大概是今时今日的角色不同了吧。

蒋阿姨借口将礼物收起来,善解人意地将空间留给她们。

Cindy喝了口蒋阿姨准备的饮料,摸出烟盒,刚要点燃,想想又放下,自言自语:“哎,孕妇不能吸二手烟,我差点忘了。”

她笑了一下,极其妩媚。

陆路这才想起来,婚礼当天,其实Cindy与老板周子然也是在场的。

她那天情绪低落,他们又坐在最远的角落,所以甚至没来得及上去打声招呼,婚礼结束,便匆匆跟沈世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