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中一日,世上多少年(第6/9页)

一桌人包括墨墨都被她逗笑。

晚上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陆路心中感慨,不由走到沈世尧身边:“真羡慕你们家的氛围。”

“有什么好羡慕的,”沈世尧正擦着头发,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以后你也是一员。”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一时间,陆路竟不知如何反驳。

本以为会在日内瓦待到假期结束,没想到第二天沈母就下了“逐客令”。

“带人家去滑雪啦!”沈母将墨墨揽在怀中,斜睨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学老年人在家里发霉,真丢人!”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沈母赶出家门,买了去采尔马特最为便捷的火车票。

和国内不同,瑞士由于多山,就连火车道也分平原和山路两种。而上山的车道则比平原的略窄,车厢当然也更狭窄一些,一排只有四个座位。

与陆路和沈世尧同坐的是一对白人情侣,交谈之下才知道是来度蜜月的。

“你们定过房间了吗?据说最近酒店都很紧张哦,我们提前两个月预定好了呢。”新婚妻子向陆路二人善意地提点。

然而被突然“赶出家门”,饶是沈世尧,也有只能碰运气的时候:“多谢了,我们到了再四处看看。”

火车抵达采尔马特,一下车,目之所及便是皑皑白雪,犹如童话中的冰雪世界。小镇是没有汽车的,只有电瓶车,沿着街道漫步,仿佛时间被凝进了琥珀。

街边是琳琅的旅店、餐馆和滑雪用品店,陆路原本还担心会真如那对夫妇所说订不到房间,但没想到他们运气不错,进去的一家有人因为飞机晚点无法赶过来,多出了一间房,正好转给他们。

和初到巴黎的忐忑比,如今的陆路在听到“只有一间房”时,内心竟没有过多的紧张和畏惧,这令她自己也倍感惊讶。

而安置好行李,简单地吃过午饭后,沈世尧便买好装备,带着她坐缆车上山了。

小时候陆传平虽然宠她,带她四处游玩,但因为太忙,很少有时间真正静下来教她什么。所以长到现在她骑车、游泳、滑旱冰依然通通不会,更遑论在真正的雪地上滑行。

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沈世尧忍不住揶揄她:“想当初你跟我针锋相对绝不服软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胆小。”

“那不一样。”陆路没好气。

“哦,有什么不一样?”沈世尧循循善诱。

然而在陆路开口反击他前,沈世尧却已一个用力,背朝雪道,狠狠向下滑了下去。

神经病!这是陆路的第一反应,然而她的身体却做出了和她思维截然相反的动作。在沈世尧滑下去的那刻,她也不自觉地冲了下去!

必须拉住他,万一摔死了怎么办?那时候,陆路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甚至忘记了自己压根不会滑雪这回事。

结果当然是两个人相拥着滚进了雪堆里,沈世尧用身体紧紧护着她,所以陆路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反倒是有暖意自胸口慢慢渗开。这感觉,多像一场大梦啊。

最后两人是撞上了一棵树,树冠上的积雪哗啦啦地落下来,将两个人砸得头昏眼花,陆路又气又急,简直快哭了:“你这是发什么疯?”

沈世尧却置若罔闻,只摸着她的头笑:“你看,有什么不敢的。”

话音刚落,陆路便真的嚎啕大哭起来。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哭得这样伤心,仿佛下一秒即将失去珍贵的宝物。

明明这一生,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像羽毛般轻轻地落在自己唇上,陆路原本想要睁开眼看清楚,最终却不自觉地沉溺在了这样美好的触感中。

耳畔是陌生的语言,身后是苍茫雄伟的马特洪峰,陆路只觉得自己如同一枚渺小的芥子微尘,飘浮在空气中。

或许因为太累,当晚回到旅馆,陆路便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沈世尧哄她先洗澡,她不听,非赶他先去。等沈世尧洗完澡出来,陆路已趴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共处一室,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没防备?

沈世尧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呀,一个对她表示过明确爱意的男人,她就不能稍微有些危机感?

饶是这样想着,沈世尧还是忍不住替她掖好被角,理了理凌乱的额发。

她的睡容被暖黄的灯光衬得格外安详,沈世尧忍不住牵动嘴角,从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挺好看,现在这么一看,安静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那一晚,采尔马特下了一场常规的大雪。鹅毛飞絮中,陆路睡得格外沉,甚至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回到故居,许久没有入梦的陆亦航坐在那棵开得极盛的紫薇花树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