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段怎么样的时光。顾轻瑶去过她所说的那个街道找过她。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在没有出现复印机的时候,趴在书桌上抄写的一份份消息消耗了顾轻瑶大半的业余时间。如今她已能写很漂亮的行楷,而顾轻瑶的母亲因后遗症引发的种种并发症越发显得严重。

可是有一天,顾轻瑶经过一间上了锁的院子的时候,听到邻居的大妈说,别看啦,人走了。她好奇地打听,她就描述的这家女主人的样子。竟然,就是顾轻瑶看到的那个阿姨。问她离开的原因,大妈说是她的女儿打了一个判她男朋友刑的女法官,那个女法官被打得半死不活,所以跑了。

那些曾有过的暖人细节,在这一瞬间变得矫情,虚伪。听说她的女儿,受了惊吓,时时会做恶梦,爱出虚汗,后来去了北京,看了四年的心理医生,这才痊愈,也用了四年的时间,才忘记与她分了手的男友。那又怎么样?顾轻瑶的母亲她已经离开。是用外科的方式取出日渐变硬的血块,结果手术失败。外婆哭了好久,日子从来没有好过过。而她呢,你用逃避的方式,去选择躲藏。失去做人应有的道德与准则,只为自私地去庇护她的女儿。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顾轻瑶都是在这样的矛盾里走过的。感激过一些人,又恨过一些人。只是感激的没有一感激到最后,恨的人,也没有一直恨到最后。比如说,她曾经恨过自己的父亲,尽管,他离开是因为母亲做得太过分,可是三个月后,他又回来了。是他听到母亲受伤的消息,觉得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应该去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尽心尽力地去照顾她。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父亲哭得很伤心。母亲临终前也很悔恨,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许她与他这一辈子只有美好的回忆。相亲相爱到最后,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幸事。好在老天对她也不薄,毕竟她遇见的,并不是一个薄情的男人。那男人给她最后的照顾,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那时候顾轻瑶说,她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有担当,就算受过那么多的委屈,也会在爱人需要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给她照顾。

所以,在许柏林走后,她希望许柏林也是这样的人,有一天,她过得不好了,也还是会第一时间冲回来。毕竟,她还没有遇到太薄情的男人。

这几个月的无数个梦里,顾轻瑶常常梦见许柏林就这样孤单地走了,无论有多不情愿,还是离开了。手心手背,写着成全。现在轮到Van,她不想去送他,她怕他一不小心就会记住Van的背影。他高高的,大大的,是她年少时对男人的全部向往。如同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初初恋爱的时候,顾轻瑶对自己说:“一定要找一个和父亲不一样的人恋爱。”所以她把目光投向看起来瘦弱一点的许柏林,更何况,许柏林是那么那么地想去珍惜她。心从来不会对一个人说谎,比如说后来,她还是更喜欢接近像父亲那样的男人。比如说,Van。无论黄皮肤还是白皮肤,黑头发还是黄头发,都不那么重要,她喜欢那些高高个子的男人,仿佛他们的身上有一个独有的迷人气质一样。

“我只是怕,怕不一小心,就要用你离开后的一辈子,忘了你的样子,你转身离开的样子。”顾轻瑶对着电话说。

电话那头,是Van,许柏林,她的哥哥,没有再出现过的父亲。或者,什么人都不是。因为,电话没有接通,只是假装有那么一个人,在听她自言自语。

这些寄托,看起来并未走太远。很多很多时候,一个寄托就是存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