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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杜若电话的许柏林说,“我知道,谢谢你。”他甚至都没有去问这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是谁的,也没有去猜测这听起来完全陌生的声音到底是出自谁的喉咙。

是的,他早知道了,顾轻瑶没有瞒他。

顾轻瑶给许柏林的短信里说,我在你单位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你,你下了班就过来。

默契是永远都不需要培养的。下班后一路小跑着过去推开咖啡厅的门以后,许柏林只是看了顾轻瑶一眼,和她目光相对了一下,就转过身去,独自离开了,一个人走在落日的碎花阳光里。

他看到的是顾轻瑶坐在Van的对面,与他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他也明白,顾轻瑶是故意的。许多的话,开口讲出来太伤人,不如以磊落的姿态,出现在旧人面前。

“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人比我再爱你。”许柏林说。

“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像爱他一样去爱别的人。”顾轻瑶接过他的话说。“对不起,相信你也知道,两情相悦的人太少太少。太多的女生接受恋爱的原则只是因为那个人看起来还不错,而且也肯对她好。我也曾相信过只要我不吝啬对你的好,我也总会有一天会真的喜欢上你,我也曾经以为我会像你爱我一样来爱你,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下去。遇见Van以前这些都是对的,遇到Van以后我发现我以前的认为都错了,原来这世上真会有个人因我而存在。你可不可以让我奋不顾身一回,不计后果一回。”

“可是他只有一年的旅程,一年后你怎么办?”许柏林很为她担心。“尽管我知道,喜欢与生存有着同样的道理,同样只有一个字,就是忍。忍得过来就白头,忍不过来就分手。可我眼里也不想掺一丝一毫的沙子。”

许柏林在深夜的时候一个人在天桥上抽烟,那是他骨子里最深沉的沉寂与思考。在明明灭灭的烟头面前,微弱的亮灯照着白头发的老夫妇手牵着手缓缓从他面前走过。那些看得到的白头,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暂时留下来的恋人,如果可怜一下刚走的那些人,或许就不会高兴得太早;一直留下来的,时间久了,你才发现,那其实才是噩梦的开始。

比如说小情侣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一边相处一边吵架,比如说新婚的夫妇总爱无休止地去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

许柏林起去计较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提前走丢了。

好天气突然蒙了尘,仲夏孟夏都变得不分明。于是在不分明的天气里,许柏林买了一大堆的护肤品,这样会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白晳得多,他还去美发店里染了自己的黑头发,打理成和Van一样的发型。他固执地安慰自己,他不介意自己暂时做一个替身。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轻瑶要留下来。

“这样会不会离你的标准近一点?”许柏林说话的神色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心跳急促得如同擂鼓。

“你真好笑。”这是顾轻瑶对他的回答。

镜子里的他确实挺好笑的,顶一头极不习惯的黄毛,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过,那样的卑微蜷缩在他的行动里面,绽放在他自己战栗的唇齿之间。仿佛是顶着莫名的鄙夷与遗弃,什么都不说了,就这样吧。

于是平安夜他不平安;圣诞节他是最聊落的剩蛋;元旦那天他只想做滚得远远的的圆弹。

2005年的每一天他都需要从零开始无依无靠。再许一座遥远的城池叫柏林,顾不得轻唱一曲远去的歌谣,将心事付瑶琴。是日后的天天年年。

在后来的几天里,顾轻瑶陪许柏林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饭。晚饭的时候,许柏林真的想了很多很多。他甚至想过要让自己变成一只兜兜转转的隐形超人,不计较自己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名义陪她走这一程。他也相信,只要耗尽时光,顾轻瑶终有一天会离开Van,毕竟她与他之间,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他也相信,他的痴心不会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