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共明月(第2/3页)

都说哈萨克牧民好客,一点也不假。虽语言不通,但她满脸的笑容已展示了主人的热情,她指了指院子,让我随意看,又走到一棵树前,摘下几个果子,放到我跟南瓜君的手中,示意我们吃。是那种极小的苹果,我用手擦了擦,咬一口,清脆可口,很好吃。我谢过她,她笑笑,走开去忙别的了。

院子不大,是泥砖土木结构,围墙也是那种质朴原始的水泥墙,单层的平房,一排四间屋子,角落里还有一间偏房,里面养着很多鸽子。院子里,除了花草,还栽着苹果树、枣树等,偏房里的鸽子大概被我们的声响惊扰,扑棱着翅膀飞上屋檐,也有的落在墙头,瞧着两个闯入者。

清晨的阳光仿佛还沾着这草原的雾气,有一种懒洋洋的疏离感。我蹲在一丛紫色的花前,嗅着带着水汽的淡淡花香,抬起头,就看到鸽子飞翔的身姿。

忽然心思一动,我想,我要把这个院子写进故事里。

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写新书《南风知我意》,后来故事里暮云古镇的那个有花草、有果树、有院墙,阮阮很喜爱的风家院子,原型就是来自那拉提的哈萨克牧民之家。

故事是虚构的,但很多细节,却是来自于生活。

花草树木,鸽子飞翔,阳光与露珠,花香与清风,再养几只慵懒的猫狗,有爱人相伴,这样的小小院落,不仅仅是阮阮的梦,它也是我的梦。

因为苍苍感冒,我们决定在那拉提多待一天,吃过午饭,再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去伊犁,看来草原、赛里木湖以及薰衣草花田,都只能留待下次的夏天了,之后果断买了那拉提直飞乌鲁木齐的机票,穷游到最后几天,竟然奢侈地飞了一把,因为苍苍的感冒愈加严重,不能舟车劳顿,这个时候,也就顾不上省钱了。

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田野里有许多毡房,写着“住宿”的字样,我们从青旅退房,决定去体验一把哈萨克的毡房。其实也没有目的地,上了路边等客的一辆面的,对司机说,往前开吧,我们见哪儿喜欢就在哪儿下。

虽然不可预知,但我很喜欢这种随性。

哪知车子一路到了终点站,也没见到之前看到过的提供住宿的毡房,实则那些地方离那拉提镇还有很远,司机不肯再走,把我们载到一户牧民家前,让我们去问一问,也许人家愿意收留。

运气不错,这家牧民虽然没有挂“住宿”牌,但他们家有空闲的毡房,还有两个大房间,平日里也提供给游客住宿。不用考虑了,自然是选择毡房,我跟苍苍去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铺位上铺着花毛毯,上面摆着一张小茶几,花花绿绿的棉被绕着圆形毡房排成一圈,看起来好隆重。空间很大,睡十个人都毫无压力。五十元每人的价格,不算贵,我跟苍苍去谈了谈,让阿妈包我们晚餐,这地方连商店都没有,更别说餐馆了。阿妈是爽快人,让我们跟他们一起吃。阿妈不会汉语,就让女儿跟我们沟通。小姑娘念初中了,汉语说得也不是特别流利,但交流没问题。我在背包里翻了翻,拿了一个香梨与两个月饼递给她,她有点羞涩,最后还是接了过去,低声说谢谢。

这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村落,居住的牧民并不多,公路两旁只有几处房子以及一些零散的毡房。公路下面,清澈的伊犁河蜿蜒而过。河堤两岸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初秋季节,树叶已渐渐变黄,却还未到金黄一片,青黄交接,别有风味。

我们沿着河堤散步,抬头,对面遥遥相望是那拉提茂密的原始森林,山峦寂静,层林尽染。脚下,河水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将潺潺水波折射成一片晶莹微光。

公路另一侧,是一片高高的山坡,我缓慢地爬上去,攀到至高处,微喘着气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歇息。我俯览脚下,河流变得好遥远,晚归的羊群悠悠地走在小路上,骑在马上的牧民从前蹿到尾,又从尾蹿到前,挥着鞭子,维持着羊群的秩序。抬头,天边夕阳正缓缓地落下去。

我脑海里忽然就蹿出一句话来——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我此刻目之所及的地方,多么符合傅先森与南风心中的小镇啊。

无比静美,无比安宁,轻盈得像梦。

而这个黄昏,我也总是怀疑,是不是在梦中,看了一场温柔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