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江邑浔喝得烂醉,她很久都没这么纵容过自己,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飘飘欲仙的,腿脚发软,根本立不起来。郑谦予将她扛在肩上,扔进了车子里,她吐了好几次,酸水都要呕光,整个人都像块抹布一样,又脏又臭。

可是心情竟然很轻松,酒精刺激,她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是感觉愉悦,歪在座椅上哼哼唧唧地说着话唱着歌,时不时还要伸手到窗外去摸C罩杯的风,郑谦予的眉头都要拧到车顶上去了,侧身一把将她的胳膊拽回来,然后关上窗户按上了锁。

慢慢地就乖了,困乏得很,窝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到了梨花巷,郑谦予艰难地把她从座椅上拖出来,试了几次才扛回到肩头,手抽不出空来,一脚把车门给踢上了。走出几步,他停了下来,路灯下,他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正靠在车门上,脚下落了一层烟灰。

他颠了颠肩上的人,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却引了那人的注意,扭头朝着他们看过来。

郑谦予见到救世主一样地走过去:“蒋总监,您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帮帮忙,她太重了,我扛不住了。”

蒋易森凝住眼,掐灭香烟走过去,将江邑浔扶进怀里,她哪里重,轻飘飘的,瘦得没几两肉,骨头硌得疼。

“她怎么了?”喝那么多酒,他忍不住屏息。

郑谦予揉着肩膀,一脸无奈:“心情不好,贪杯了。”

两人一起把她架进了屋子里,才放倒在沙发上,她就双脚相互蹭着踢掉了高跟鞋,蜷缩着窝成一团,裙子撩得高,竟露出大半截白生生的大腿来。两个男人都有些尴尬,一个慌忙找来毛毯给她盖上,一个匆匆去厨房烧水,郑谦予紧跟着走到厨房,看到蒋易森拉开了窗户,倚在窗口抽着烟。

“蒋总。”他有些迟疑。

蒋易森递了根烟给他,他摇了摇头:“我不抽这个。”

蒋易森勾了勾嘴角:“解愁的。”

郑谦予挑起眉头:“蒋总有什么愁?”

“人人都有不顺心的事吧,”顶灯的光笼罩在他的头顶,投下来一片灰灰的阴影,他眯起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有话想跟我说?”

“也没什么事,”郑谦予往客厅看了一眼,“浔在你手下做事,还是希望你能多多照顾她,不要今天少了根头发,明天掉了个指甲,上次被村民砸伤的事,希望不会再发生了。她一个小姑娘的,挺不容易的。”

“你很关心她?”蒋易森的动作一滞,表情晦暗不明。

“浔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她。”

电水壶发出鸣声,两人都瞬间回到现实生活中,蒋易森掐掉烟,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客厅,江邑浔还在睡着,动作都没有变过。郑谦予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起身道别:“蒋总,你在门口等到现在一定是有事找浔,我也还有夜班,还麻烦您在这里照顾她了。”

郑谦予离开后,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蒋易森关了几盏灯,只留着一圈灯带,温温的,将沙发上的人笼罩在一片柔和中。桌上的水放凉了,可他不忍心叫她,只远远地坐在餐桌旁看着她。

脑子里想得很多,想这么大的房间,她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他想到村民装鬼捉弄她的那晚,胆子那么小,怎么敢独居。

又想到初初见面时,她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却又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几分脆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叫出最熟悉的称谓。

还想到她挑着眉问他,那个人既然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恋爱结婚了吗?

想到了她偷偷拿走的照片,想到了她无意掉落的身份证件,想到了她正过来倒过去就让人瞬间领悟的名字。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蹲在了沙发旁,情不自禁地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将乱掉的发丝理到了耳后,那枚写着字母J的刺青赫然在目,“J”。

不仅仅是她的姓氏对吗?

手掌下是她微热的体温,他慢慢地摸到了她额头上被村民砸伤的疤,结了壳,硬硬的,还没完全掉落。他来回反复地摩挲着,心里的万语千言全部变成了酸楚,他的手指停在了她的发际线处,那里有着很难发觉的刀口,很细微,却长长地攀爬在她的皮肤上。

他的手几乎触到电一般缩了回来,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仔细去看,刚刚摸上去,手下的人哼了一声,接着转过了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眼下的姿势,江邑浔揉了揉眼,脑子里昏昏的:“天没亮吗?还做梦呢。”

话音落下,她又阖上了眼睛,蹭着靠枕继续睡。蒋易森无措地直起身,走到桌旁将水杯端过来,轻拍着她的背:“起来喝点水吧?这样睡会着凉的,上楼去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