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晚上六点,恒一集团的酒会门口,江邑浔悠然地从手包中掏出一张入场券,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优雅而入。灯火辉煌,一众宾客只见一个女子,身着黑色丝绒礼服群,后背深V开叉,一直延伸到后腰,一串珍珠项链反带在后颈,长长地拖在背上,悬落在腰间,摇曳扭摆时,光华四射。除了那串珍珠长链,全身上下没有别的装饰,只有手腕上一只男士机械手表,衬得手腕更纤细腻滑。

她拢了拢手表,从侍卫手中端过一杯香槟,明眸环顾四周,一一和身边的人打着招呼。

“不知黎教授到了没有,”她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状似无意地和身边一个男士问道,“我私想着找黎教授求一幅画,家里正在装修,客厅里就缺一副字画。”

男士压低了嗓音:“江小姐不知?黎教授已经辞职。”

“辞职?”她伸手掩住红唇,“不知所谓何事?”

“新闻里播过的,哎,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总之黎教授最近都鲜少露面,今天是家族盛宴,也许心情大好,再加上江小姐美人相求,我看,求画一事能成。”

“多谢吉言。”她笑着举了举杯,眉眼嫣然一转,那男人顿时喜笑颜开。

宴会正式开始,那男人从人群中寻了过来,一副邀功模样:“江小姐,我可是偷偷来告诉你的,黎教授正在二楼休息室,你可以到那儿去找他。”说着,他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可顺势便动作下滑握住了她的手。

江邑浔扬起唇,反手把酒杯扣在他的手里:“真是多谢,烦劳您帮我拿着酒,我去趟洗手间。”

她鱼儿一般迅速地侧过身,脚步款款,背后那串珠光直闪得男人眼红。

在洗手间最后一格的马桶水箱里,她翻出了一套酒店的工作服,踢掉高跟鞋,丝绒长裙尽数落下,转过身来,平坦的小腹上竟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她迅速换上衣服,长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手包里掏出纸巾,轻轻一压,留下一个红红的唇印。

她低头匆匆往外走,在后台处倒了杯水,转而走上楼梯向二楼休息间而去。门是掩着的,她轻轻敲了敲,压低了嗓音说道:“黎教授要的温水来了。”

这时门开,一个身穿深灰色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她下意识抬了下眼,那男人很高,脸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很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她迅速又低下头去。男人的手机响,他接通电话,侧身让过她,径自便大步离开了。邑浔没再逗留,直接踩着绵软的地毯,无声地进去了。

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陷在沙发中,闻声头也没抬:“我没有要水。”

“不好意思,是领班刚吩咐我说是二楼的黎教授要水的。”

“不要叫我黎教授了,你过来,把水放这里吧。”他的声音很温润,听起来竟是舒服的。江邑浔听说过,院校里的学生为了能听他一堂课,宁愿站着堵在教室里,也不肯落下一次。

江邑浔把水杯轻轻放下,低着头往外退去。黎光耀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吊灯的光芒全落在他的脸上,他似笑非笑,叫住了江邑浔:“你站住。”

脚步顿时止住,她的心脏擂鼓一般捶动着:“什么事?黎先生?”

黎光耀一步一步靠近,突然,他伸出手,似要抚摸她的脸,可最后却也只是停在了半空:“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岁了。”

“啊,我女儿跟你一般大,”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笑意,可江邑浔却听得心惊肉跳,“只是她不太听我的话,你倒是挺听话。”

“是黎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江邑浔迅速躬下身,脚步微微往后一撤。

黎光耀收回了手:“没事,你出去吧。”

江邑浔慢慢退后,只见黎光耀从西服里的口袋中掏着什么,她想再看清楚,可人已退到门外,她只好伸手把门轻轻掩上,只留了一条缝,刚好够手腕上的手表对准里面的一举一动。她听到了旋开瓶子的声音,接着是喝水声,杯子放回去了,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江邑浔刚刚松下一口气,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她怕自己叫出声,立刻捂住嘴,转过身,刚才那个穿着深灰色衬衫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光里不仅没有任何疑虑,反而,竟怀着一丝欣喜。江邑浔不敢声张,咬了咬唇,然后轻轻开口:“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男人不应,手撑住膝盖弯下腰,满脸笑着把她从头到脚地打量。

江邑浔拧住眉,有些警惕地退后:“您认识我?”

他笑得更欢了,可人却直起身,耸了耸肩:“不认识。”

江邑浔拭了拭额头,匆匆落荒而逃。直到回到洗手间,把礼服重新往身上套的时候,脑子里竟慢慢地浮出一个身影来。一身皮风衣,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张被她立即丢进垃圾桶的名片。恒一地产总经理,黎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