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云胡不喜

林柏轩推开门的时候,地板上的水渍还没干。

房间的落地窗大开着,微微发凉的夜风吹得窗外的树影婆娑摇曳。

傅予城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睑低垂没有说话。他走到床边的时候看到一旁垃圾桶里的花瓶碎片,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这里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离那场火灾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次次情绪爆发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因为这不过是性格孤僻的傅家少爷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双眼被灼伤的事实,毕竟就算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也会无法冷静,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患有ptsd的病人。

可只有林柏轩知道,自家好友这样的反应,一半是为了混淆视听迷惑幕后黑手,一半却是因为那个叫沈念的人。

“予城,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找他。”

坐在床上的人猛地抬头望向了他,迎着灯光那人五官轮廓清晰到纤毫毕现,因为戴着特制的隐形眼镜,漆黑的眼睛给人一种无法聚焦的空洞感。

可林柏轩却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尖锐目光。

因为他刚才的一句话,那人望向他的眼里怒火熔岩般翻腾滚烫,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眼里骤现的暴怒疾风骤雨般清晰到可怕。

“不要去找他!”他语气凌厉,在林柏轩的记忆里,自家好友鲜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不要去找他,我很好,我没事。”

“你说你没事?”

“傅予城,你到底在想什么!”林柏轩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你想见他我就帮你把他找来,现在你却又让我不要找他。”

“你自己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你每天做梦都喊着那个名字,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你的ptsd就快要复发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猛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脸上的神情透着几分疲惫。

他自己的状况如何,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深夜时分昏天黑地,寂寞如鬼魂般游荡的,霜气浓重的时刻。

疲惫不堪。

自作自受的彻底残废。

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情绪崩溃打砸东西的发泄举动,究竟是他故意为之的伪装,还是他饱受煎熬却不敢言说的痛苦。

没错,他是想见他,发疯一样的想。

可是他不敢,更不能去强迫那个人来到自己身边。

林柏轩说他何苦这么折磨自己,不过是见一个人罢了,只要能缓解他的情绪,傅家一定会愿意开出很高的条件让那人来帝都。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他明白,如今的痛苦都是他为曾经的年少莽撞付出的代价。

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这是你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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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么在这漫长的等待和无限循坏的钝痛里逐渐流逝。

窗外的天空,春去秋来,却是风月不改。

他还是会经常想起和沈念待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念那人温柔似木槿初开的笑,想念他身上幽微甘冽的香,他思念成狂不能相忘,可每当林柏轩问他要不要去南方见一面的时候,他的回答都是拒绝。

“如果他想见我的话,他会来找我的。”

他不会去找他的。

他不想再像上辈子一样,逼着他,把他锁在身边。

喜欢可以放肆,但深爱一个人,就必须学会克制。

谁的心不曾是温热滚烫,奈何现实慢慢冷硬地抽干所有的柔软与温存。

沈念离开后的那些年,他从青涩到成熟,见多了世态炎凉,也明白两个男人的爱情有多艰难。

他终于理解了沈念当初的选择。

年少的爱恨轰轰烈烈,轰烈恣意的爱就像凛冬深夜的焰火,熬不过寒风见不到天明,稍有不慎就会掀起血雨腥风。

曾经的他自以为是,在那人不敢言痛的泪水里,举起了以爱为名的刀。最后伤得那人体无完肤,害他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但现在不同了。

沈念,重来一次,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要靠你牵着手、要你拖着一条伤腿在大雨里找一夜的小孩了。

答应我,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活得比谁都幸福。

至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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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过去,冬去春来,五月的蝉鸣刚响起,六月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

江南的盛夏多雨季,连续几天的高温过后是一场久违的暴雨,滂沱雨水过后,墙外的木槿花谢了一地。

高中的最后一年,沈念抛开所有一心专注着学习,一年寒暑过后,十余年寒窗苦读终于都在高考结束这一天尘埃落定。

乘着公交车从市里的考点学校回到镇上,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渐渐黯淡模糊的光线里,寂静的街道。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市里的媒体来了一批又一批,寒门学子,又是在这样教育资源落后的小镇,放榜当天古镇前所未有的热闹,听到消息的媒体争着上门采访他这个寒门出身的高考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