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杀人机 第十九章 夺天印

踏月节才过去数月,恍然间却如流年。

看着绿竹头上那梳拢成髻的青丝,当年那在雍景坊欢声笑语的绿竹竟然已嫁作他人妇,宋钰知道绿竹和月娇私交极好,对月娇也多有照拂,只是此时再见却有些物是人非。当初花司长本是打算在踏月节后就为绿竹赎身,收入房中做小妾的,结果在踏月节前一夜花司长却是在自己手下。眼下见着绿竹,一种负疚感油然而生,宋钰连忙作势虚扶:“倒不知是那叫相公有这福分,取得你这般如花女子。”

一席话没说完,绿竹更是泪水涟涟哭得更凶:“绿竹蒲柳之姿,幸运的是我家相公不嫌弃,让我每日在家修憩花草喂些鸡鸭,虽是粗茶淡饭却也有岁月安稳静好的别致。”

好还哭?

宋钰心中感到奇怪,这女人难不成真是水做的,高兴了要哭,不高兴了也要哭,以前那个笑语欢歌的绿竹去了哪里,还是说女子一旦嫁作他人妇,就彻底转性不成?宋钰看绿竹一时半刻似乎没有哭停下来的打算,随即说道:“进去坐下说吧。”

绿竹摇摇头,哭肿着眼睛猛然就跪在地上:“宋先生一定要为绿竹做主啊。”

宋钰警惕地看着篱笆外的动静,也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这似乎不是什么圈套,但他又不是官老爷如何能为民伸冤,在绿竹这样的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介穷酸而已。

“到底何事?”宋钰微微有些不快,他不是雷锋,也不打算做古道热肠的义士。

“我家相公在今天早上遇害,尸首两地。我家相公生前时常提起先生,说先生有大能耐大心肠的人,绿竹恳请先生为我家相公报仇。”

“你家相公死于和人之手?”

“不知。午后忽然有敛房的公人叫我去认尸,我才知道我家相公遇害,可怜他无端遭这飞来横祸……”

“别哭了,好好说话。”宋钰皱着眉头,打算再随便问两句就将绿竹打发走,心中也微微有些同情绿竹,花司长被他杀了,好容易绿竹从良了嫁给他人,结果没多久这丈夫也暴毙,真不知上辈子作了多少孽:“你丈夫是谁?”

“就是以前雍景坊跑堂的青松。”

宋钰大惊:“你嫁了青松?”随即想到刚才绿竹的话,本来心中还暗笑着绿竹福缘差,结果却得到青松的噩耗,顿觉浑身力气都像被抽空一般,早上青松还驾着牛车送他去螅园,这还不到一个对时,竟然是天人永隔。

宋钰顿时没了说话的性质,甚至是连好言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嘴唇翕动几次却有声难言,最后只能疲惫说着:“你回去吧,这事别管了。”

绿竹一气之下先前的客气瞬间全无,叉着腰便骂:“好你个薄情寡义的宋钰,我月娇妹妹当初算是瞎了狗眼,也不知看重你什么好,她遇难我们好多姐妹还为她抹了把眼泪,你身为男儿家却任她尸骸在城墙上暴晒,眼下我家相公遭了劫,请你帮忙,只是想要你去罗家大小姐那里说些好话,期望手眼通天的大小姐能督促城卫司尽早破案,这不要你花一个子的碎银子,你也不愿意?”说罢说罢,本已收势的泪水又下来,说到最后竟捂着嘴呜呜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扭头往外跑去。

宋钰暗自叹息了一口气,也许青松不会有事,如果不用牛车送自己的话。

从虚无峰开始,弱水给了宋钰前所未有的压力,城卫司态度暧昧不明,罗雅丹、力鬼、青松都先后出事,他本人也遭受当街袭杀,杀手还是城卫司的神弓手,一切就像沼泽地一般将宋钰往泥潭里拖拽。

一笔笔债都在宋钰的账本上记着,他不是冒失的人,也早过了冲动的年龄。宋钰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闷,浮躁容易使人失去理性判断,宋钰修炼神念,对情绪的控制比他人更出色。

闻祝留在体内的那枚种子他要尽快消化,这可不是春种一日粟,秋收万颗子。真元这东西总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消散,世间最厉害的不是仙道魔神,而是岁月光阴。

有了这枚种子的帮助,宋钰相信能掌握真正的太虚剑道,而不是只有形似的剑意,这对于他突破雷动进入完骨期有着极大的裨益,至于神念上的帮助宋钰却还没察觉到,相信以闻祝这样的人,必然不屑于用这样劣作的手段来骗他。

去而复返的绿竹又冲回院子,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了,你去大小姐那里说上几句,我们家没有多少钱,但算起来也有二三十两,我可以尽数作为酬金送你。若是你嫌少的话,我还可以用我身子作补偿,只求你帮忙为我家相公报仇。”

这话显然是绿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所以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呜咽着有些小声,但语速快而麻利,毫不拖泥带水。

宋钰在身上摸了一阵这才醒悟那张巨额银契早已赔偿给罗掌柜,只好讪讪地掏出一点碎银子塞到绿竹手里,顺势将绿竹拉起来:“带着这些银子,收拾了细软去别处待一段时间,你也别去托关系找人报仇,如果被凶手知道,怕是连神仙也救不了你。我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快些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