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万事到头都是梦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夏芷宜来找苏年锦的时候正看见苏年锦打吟儿,吟儿大哭,嚎喊娘亲救她。

“这是怎么了?”

苏年锦转身坐在椅子上喝茶,由着下人拦着吟儿,见是她来了,叹了口气,“这小儿说谎,打骂下人,毫无礼貌。方才她叫喊着要去找秦语容,被下人拦住,直接吩咐管家砍掉那丫鬟的胳膊。身为郡主却这般暴戾任性,实在看不过去。”

“倒是越来越像她娘亲了。”夏芷宜悠悠地坐在她对边,笑了笑,“可够狠的。”

“婉儿的尸身处理好了?”

“嗯。”夏芷宜看了吟儿一眼,见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也不愿再理,“全身都是伤口,秦语容怎么下得去手。”

“她如何知道婉儿是你的人?”苏年锦有些纳闷,这件事一直没弄清楚。

“婉儿曾来告诉过我,”夏芷宜斜睨了她一眼,随又将目光散到院子里,“王爷醉酒被秦语容扶到她房里,本想行夫妻之事,只是婉儿在茶水中下了药,让秦语容也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由此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什么?”苏年锦心头无端一痛,忽想起那个温润清雅的男子,有些喘不上气。

原来秦语容并没有得逞,司徒为此而死,到底有些委屈。她念起当日司徒死时对她说谢谢二字,愈发觉得悲凉。

他谢她什么呢,窗外日光漾在海棠花上,她眸子忽地一亮,心尖也跟着突突跳起来。他谢她,莫不是谢她让他如此有尊严的死去,再也不必忍受相思与无奈之苦,反而随着皇后一起,死在未央宫,死在那么干净的地方……

想来,他也是恨她的吧。秦语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青楼歌妓,他却还活在当年的执念中,苦苦拔不出来。

“娘亲,娘亲……”吟儿仍在那里哭,声音愈发悲戚。

苏年锦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吟儿旁边,灼灼地看着她,“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

“我不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我娘亲,还我娘亲呜呜……”

“你干嘛这么做?”夏芷宜有些看不惯,啧啧道,“这么难缠的孩子,你直接丢给秦语容算了。你收留她,她不仅不感激你,还会恨你。”

“那就先恨着吧。”苏年锦摆手让下人将吟儿带下去,又回坐下来,看向夏芷宜,“福子没死吧?”

夏芷宜一怔,“没死,不过王爷命人将他阉了。”

“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你,”夏芷宜有点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探了探头,“你在王爷那力求福子活下来,我知也是为我开罪。只是,福子到底见过你的身子,何况又与你出过那样的流言,你把他放出府不就完了么,为何还要让他继续在你身前当小厮呢?”

“若不在我身前跟着,王爷不会让他活着的。”苏年锦喝了口茶,唇角扯了扯,“都知道我与他没什么,何况现在也是个阉人了,就在我身边吧。”

“唉,福子算是跟定你了。”夏芷宜摇了摇头,“这样收买人心,真有你的。”

那话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只是苏年锦一直没说话,低着头,似乎是在想心事。

“对了,”夏芷宜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我已经和王爷说过了,让他休了我,我打算离开怡睿王府了。”

“什么?”苏年锦皱眉,“你要去哪?”

“去哪都行,反正不在这了。”夏芷宜看起来有些失望,复又叹了口气,“你说的那回去的法子,没准早就不能用了。而且就算能用,我现在也进不了宫。我指使福子害你的事情,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看王爷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如今你们都没说什么,但是我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了。”

“真的,不打算在府里了吗?”苏年锦缓缓站起身,“还留在京城吗?”

“呵,我倒是想四海为家,不过哪有银子啊。”夏芷宜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就在街上做点小生意什么的,那次那个梅花酒不是挺好喝么,我继续酿点别的卖。你要是哪天心情好了,去我那里讨酒喝,我少给你要点钱。”

“扑哧。”

“行了,我来就是为这事儿,都说完了,我就走了。”

“我让木子彬从账房里支点银两给你。”苏年锦看了看她,眉目清明,“以后有麻烦了,还可以来府里找我。”

“好!”夏芷宜仿着古人的模样,对她抱了抱拳,“那咱们,江湖再见。”

大步流星地踏出门去,一袭妃色身影渐渐消失在乱花假石后。苏年锦在门口呆呆站了很久,后厢不断传来秦语容嘶吼大叫装疯卖傻的声音,让她复又皱了皱眉。那江湖再见四个字如一把刀般直直插在她的心口,苏年锦落寞回了身,唇角苦笑,倘若我能与你一样任性潇洒,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