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雾重重何处真(第5/7页)

白衣女子在鼓上踱步,唱一句,绫缎便甩出去在鼓上敲打一声。咚!咚!咚!配着底下鹅黄女子的舞姿,整个大台都显得光彩夺目。

声音再度响起,女子媚眼如刀,目光凛冽,口中曲子直击人心,似有高山青松屹立不倒,如海上明月清朗孤绝,如有魂魄入梦,千军万马。

最后化成一点乌篷船,在江上随意游泛,一壶酒,一张琴。

那情景,如在眼前。

正当众人魂游在天外时,忽而,大鼓撤下,鹅黄女子也一一退出,白衣女子下了鼓台,周身突然多了百树桃花。那桃花虽是假的,却栩栩如生,风一吹,竞相也能抖动,看起来如梦似境,让人流连忘返。

桃花林中多了一个青衣男子,正抚案读书,白衣女子执了茶壶给他倒茶,两人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座上庆元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攥着那个白衣女子!口中喃喃,“阿雪,阿雪……”

桃花下,二人执手,许下一世婚约……

庆元痴痴看着,那一幕幕,似曾相识,却又物是人非。他仍记得,那一日,他在桃花下给她说的话,字字真切——初雪,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

是啊,这天下,就是他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可如今他坐拥这万里江山,她,却疯了……

桃林散去,再出场的,是一座府邸。

仍是由假木搭建的,却如真的一般,门环,石狮,木槛,还有门上的字,楣上的牌匾。

那是他的宅子,在京郊的一处,与她专门赏风景的宅子……

老泪纵横。

庆元记得啊,记得当时……

白衣女子躺在床上,青衣男子手托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孩,喜极而泣,“阿雪,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儿子……”

白衣女子微弱地笑了笑,“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被她一说,竟让他情不自已……

“阿雪,我决定了,这孩子叫辰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他在她面前,是从不说“朕”的啊……

往事历历在目,但凡往回看,心里都像绽出血泡一般。

那白衣女子又唱起来了,嘤嘤啼哭,似哽似咽,纱帘杨飞,如泣如诉。

桃根桃叶。一树芳相接。春到江南三二月。

迷损东家蝴蝶。殷勤踏取青阳。风前花正低昂。

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一幕幕,犹如万箭穿心之痛。

庆元转头看了看坐在旁侧的皇后,眼中的泪水更多了……

台上女子退下,众人还未回神之际,便听一句“父皇”从最远处遥遥传来,撕心裂肺,闻者惊心。

庆元微湿的双目也清明起来,用尽力气看清此时已跪在台上的慕辰景,鼻子竟是一酸,朕的好儿子……

“父皇,儿臣年少无知,犯下大错,儿臣不求饶恕,只求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侍奉在侧。如今母亲病重,儿臣日日在中宫茶饭不思,儿臣死罪,但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改错的机会……”慕辰景声泪俱下,将额头狠狠抵在台上,“母亲需要儿臣,母亲需要儿臣啊……”

庆元见他哭出声来,心内酸痛,忽又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儿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的阿雪,是如何喜爱他们的儿子……

“皇上?”

身侧一惊,庆元猛地转头,喜出望外,“阿雪,你清醒了?!”

“皇上,太子在哭么……”

分不清昭容皇后是清醒还是疯癫,只是话音一落,庆元连忙自袖口中掏出锦帕为她擦拭眼角的余泪,哄着,“没有,咱们的儿子没有哭。”

“母后!母后!”慕辰景清清楚楚听见昭容的声音,连忙跪着一路爬到台子最前面,伏在庆元与昭容的脚跟之下,大哭道,“儿臣不孝!”咚!额头碰在台子上,瞬间一个血印。

“儿臣死罪!”咚!又一个血印!

“儿臣不孝!请母后原谅!”咚!

“你这是做什么……”昭容一边看太子,一边也哭出来,“是不是娘亲对你不好?是不是娘亲又疯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着急,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跌滚下来,庆元一把拉住,却止不住她眼角的热泪如瀑一样滚落。

“你拉我做什么,你拉我做什么……”

昭容一边挣扎一边想离慕辰景近一些,慕辰景抬头吸气,连忙又靠着她跪得近一点,哽咽道:“母后,儿臣想你,儿臣想你……”

“乖,乖,阿景不哭,阿景不哭……”疯癫的昭容搂着慕辰景的额头,温软地念着。

“唉……”

庆元一声浓浓的叹息。

“父皇,儿臣有错,父皇怎么责罚儿臣都无话可说,可是请让儿臣待在母后身边吧,母后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