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二年~二〇一五年(第2/11页)

“怎么办?”

“什么?”

“这个,第五项。”

郑代贤把第五项逐字念出来,转头看了看金智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松说道:“我觉得姓郑就好啦……”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关于户主制(2)的争议正式浮上台面,主张废除户主制的团体也开始一一出现,有些人表示自己是冠父母双姓,也有知名人士勇敢坦言,自己从小因为和继父不同姓而遭受各种歧视和痛苦。当时有一部热门连续剧,就是讲述一名单亲妈妈面临孩子的生父要夺回抚养权的故事,金智英是通过那部剧才了解到户主制的不合理之处。当然,也有许多人誓死反对废除户主制,他们说要是废除掉户主制,将来的孩子就会宛如禽兽,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是谁都不知道,整个国家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最终,户主制还是被废除。二〇〇五年二月,基于违反两性平等原则而宣布了户主制违宪,并于二〇〇八年一月一日正式废除户主制(3)。从此以后,韩国再也没有所谓的“户籍”,取而代之的是人手一本家庭关系登记簿(4),大家也过得安然无恙。子女不再需要被迫从父姓,只要在进行结婚登记时,夫妻双方达成协议,即可从母姓、从母籍。然而,根据统计资料显示,废除户主制那年仅有六十五例申请从母姓的,自此之后每年受理的申请案例也仅约两百例(5)。

“也是,大部分人都还是从父姓,要是选择从母姓,别人还以为有什么隐情呢,到时候可能还要解释一堆、申请更改等,一定很麻烦。”金智英说道。

郑代贤用力点着头表示认同。金智英亲自在“否”栏位打了个钩,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郁闷。这个社会看似改变了很多,可是仔细窥探内部细则和约定俗成,便会发现其实还是固守着旧习,所以就结果而论,应该说这个社会根本没有改变。金智英反复咀嚼郑代贤说的那句“心态会不一样”,并思索着究竟是法律和制度改变人的价值观,还是人的价值观会牵引着法律和制度改变。

长辈们一直在等待金智英和郑代贤的“好消息”,他们也轮流做着不寻常的梦境,每次只要做到疑似胎梦,就会立刻打电话给金智英,关心她身体有没有动静。而几个月过后,大家开始纷纷担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金智英婚后第一次给公公过生日那天,就连住在釜山的亲戚也都聚集到郑代贤的老家吃午饭。在饭前准备、吃饭、饭后收拾的过程中,长辈们不停地向金智英询问到底有没有好消息,为什么还没消息,做过哪些努力,等等。虽然金智英都以还没有生小孩的打算作答,但他们似乎并不相信,自顾自地断定是因为金智英怀不上孩子,然后开始寻找各种原因:年纪太大,身形太瘦,或者看她手脚冰冷,一定是血液循环不良,不然就是看她下巴上长了颗痘子,推测一定是子宫不好……总之,他们似乎已经得出结论,问题就是出在金智英身上。郑代贤的姑姑悄悄对金智英的婆婆说:“你这当婆婆的在干什么呢?还不快帮儿媳妇抓些中药来补补身子?可别让她埋怨你啊!”

金智英丝毫没有埋怨婆婆怎么没抓中药给她吃,最令她难以承受的反而是一次又一次被过度关切,她很想大声说自己非常健康,一点也不需要吃什么补品,生子计划应该是和丈夫两个人商量,而不是和你们这些初次见面的亲戚商量。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不停地说“没有啦,没关系”等场面话。

开车回首尔的路上,郑代贤和金智英一直在车里争吵。金智英觉得十分心寒,因为自己遭人误解身体有缺陷时,丈夫竟闭口不语,对此郑代贤的解释是,他担心要是帮金智英说话,只会使事情愈演愈烈。但金智英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郑代贤则认为是金智英太敏感,过度解读长辈的好意。金智英听到先生这么一说,更是对他失望透顶,原本用于解释的说辞到后来都成了吵架的契机,不停循环。

他们一路开车北上,中途都没有到服务区休息,直到车子在他们家地下停车场停好以后,沉默不语的郑代贤才终于开口:“我想了一路,的确,如果你在我亲戚面前受了委屈,我应该为你挺身而出才对,因为比起由你亲自反驳他们,我应该更好开口;而今天要是我因为你的亲戚受到委屈,则由你为我出面。我们就这么说定吧!今天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郑代贤突然把姿态放低,害得金智英无话可说,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不禁看着郑代贤的脸色回答:“知道了。”

“以后,我有个办法可以不用再听他们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