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胜绩,败绩

狂信是一种让人矛盾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它所代表的愚昧、顽固和落后令人厌恶,但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有时因信仰而狂热的战士们有能力改变整个局势。

即使是最基础的指挥教材中也会明确地告诉你,当你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时,选择正面冲突是最愚蠢的。

按照这样的说法,我们正在做的似乎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十二个土著部落组成的联军数量已经不足一万人,即便算上我们的军队,总数也只有克里特人一半。虽然我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我们并不愚蠢。我并不认为在正面冲击的情况下,我们有机会在两倍于己的情况下窃取胜利。

这时候,我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土著人的信仰。

在克里特人的阵地外围,那些完全听命于大祭司的土著部落战士们死伤惨重。在大约七万战士中,两万人余或死或伤,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对于人口稀薄全民皆兵的土著居民来说,这个残酷的数字或许已经意味着十几个中等部落的青壮年的完全消亡。如果是在高地外的所谓“文明的世界”,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即使只有一点机会,指挥这支军队的将领也会抓紧时机撤出战场,摆脱这毫无机会的战斗。

可我们的土著朋友们没有这样做,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稍微动过这样的念头。尽管收效并不明显,但他们战斗的执念已经超出了任何好战的军人,如果你看看他们战斗的模样就会明白,即便只剩下一个人,这些人也会毫不迟疑地向敌人发起冲锋,只有死亡才能打消他们战斗的欲望。

我们的盟友死伤惨重,艾克丁已经失去了几个最勇敢的朋友,但战友的死并没有让他失去战斗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愤怒。我亲眼睛在那个叫做依格尔的酋长面部中箭倒在他身边,他痛苦地叫喊着友人的名字,抄起依格尔的长枪奋力掷向那个躲在巨盾之后射杀他朋友的弓箭手。厚重的盾牌没有保住那家伙的命,他看着小腹上汩汩冒出的鲜血惊恐地死去了。那支做工精良的德兰麦亚制式长枪没有随着他倒下——它牢牢嵌在那面盾牌之中,红色的液体顺着锋利的枪尖滴洒在大地上。

“看见了吗,依格尔,看见了吗?那是你的枪,是你的枪杀了他,你给自己报了仇!你是好样的,从来都是!”干完了这件惊人之举,艾克丁一边重新杀入敌群一边大声呼喝着。他看起来很伤心,可他确确实实是在大笑着。四周那些继续奋战着的部落首领们争相发出对逝去朋友的赞美声。他们的传统习俗让我们的敌人畏缩,面对着这些一面忍不住哀号一面又快意大笑的战士们,克里特士兵们的动作看起来似乎都迟缓了许多。

能够造成这种效果的,就只有宗教信仰的力量。那些武器简陋的勇士们在死去时几乎全都面带笑意,按照他们的信仰,他们为和保护自己的神祉神圣土地而死,这似乎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很愚蠢,是的,但你必须承认,有时候这样一种狂热的力量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比如,我们正在进行的这场战斗。

看到自己的友军突破了原本坚不可摧的敌军防线,那些苦苦挣扎着的土著战士们欢呼起来。他们中许多人都伤痕累累、身体疲惫,可他们没有放下武器,他们仍在战斗。

战局的改变是从红焰那里开始的。

经过几次华丽的穿插攻击,克里特人的骑兵部队就像是一块木柴遇到了利斧,散乱得不像样子。比起我们这支传奇的骑兵曾经遭遇过的对手,眼前这些敌人的表现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他们甚至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只能像骑兵训练上等待被刺穿的人形靶一样被动地等待着凶狠的敌人。金属的头盔遮住的他们的头脸,但遮不住他们的绝望。尽管在数量上占有一定的优势,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悲惨的结局。

因为他们的对手,是曾经战胜过大陆最强的冲锋部队、有着“破阵铁骑”称号的温斯顿重装骑兵,在查美拉城下以三千之众力敌两万余克里特援军的魔法骑士,他们是真正的精锐中的精锐,仅用“强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力量。他们有一个值得永远骄傲的名字,这个名字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与鲜血和死亡相伴,成为他们侥幸逃生的对手们回忆中最深沉的梦魇。

不会有人忘记他们,“星空骑士”,那闪烁着星空光彩的无畏勇者。

红焰他们并不是在孤军作战,那些骠悍的伦布理战士们同样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没有得到红焰的帮助时,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对抗这群骑着高大战骑的骁勇敌人。但当他们受到牵制、放缓了速度之后,那些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斗士们迅速地接近了这些在他们看来无比强大的敌人,用各种方法把他们扯下马背,然后发泄起他们刚才被追逐冲杀的愤怒。客观地说,他们毫无章法的袭击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红焰他们冲击的速度,但他们对于克里特骑手们的震慑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说死在红焰他们的手上还能够称得上是在战场搏杀中英勇死去的话,那么一旦落到这些用完全不同的方法理解战士荣誉的土著人手中,陪伴你同行在长眠之路上的,就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