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2页)

老鸨道:“宋宋啊,今日登台你忘了吗?怎还在这儿站着,贵客都到了!”

登,登什么台?

不及她多思虑,便被老鸨推至台前。

可她抬眸望去,却浑身僵直,那高台之上的红裙女子,那张脸,那个打扮,与她那些荒唐梦中,一模一样。

这首曲子不长,统共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台上的女子随乐声律动,衣裙翩然,仿若惊鸿。

每一个舞姿,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

她如天生尤物,扭动一下腰肢,便能收走男人的魂。

台下的看客两眼放光,可这些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只见她目光悠远,准确无误地落在一个方向。

付茗颂顺着瞧了一眼,霎时间,耳边嗡嗡响个不停。

那是,闻恕?他为何在这儿?

倏地,琵琶声停,画面陡然扭曲,唱台、宾客一一消失,变成半开的花窗、梨木的妆台和红粉的床幔。

床幔里头,女子双臂缠住男人的脖颈,投怀送抱又欲拒还迎,一把好嗓子时不时发出的那几个“嗯嗯啊啊”的音调,足以让人癫狂。

这生香醉骨的、似哭似唱的腔调中,伴随着男人几道清寒又克制的声音。

他低低地唤:“宋宋,宋宋……”

情至深处,难自禁。

付茗颂彻彻底底僵化,如晴天霹雳,而那道响雷就结结实实地落在她耳边。

姑娘眼尾逐渐泛红,眸中缓缓蓄起水气,她猛地闭上眼,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尚家私通外敌,泄露军事布防图,此事经由你手,你认是不认?”

付茗颂猛地睁开眼,就见眼前散落了一地折子,上头写有“密函”二字。

而方才分明还在翻云覆雨的二人,蓦然换了个场景和身份。

潮湿阴冷的牢狱中,一个身着龙袍,居高临下。一个身着囚服,跪于眼前。

女子下颔紧绷,却也只不急不缓地道了一个字,“认。”

“从始至终,你就是尚家送到朕身边的,是或不是?”

“是。”

“为达目的,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是。”

男人攥紧拳头,额间青筋暴起,猛地嵌住她的下巴,“你所犯之罪乃死罪,头颅还得挂在城墙上任人观赏,你知不知道?”

女子平静地望着他,一言未置。

四目相对,僵持之下,男人蓦地一笑,眼尾微红,终是他先败给她。

他空旷低沉的嗓音都透着凉意,道:“宋宋,服个软,不成么?”

“服个软,朕放你出去,乖乖呆在朕身边,好不好?”语气低微,几乎恳求。

她朝他摇了摇头,声音极轻,极软,“不好。”

男人嘴角放平,眸色暗了下来。

一时寂静,能听到牢狱阴暗处,石壁上水滴落的声音。

“宋宋,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女子平静地摇了摇头,随即眼尾微微上扬,似是漫不经心笑了笑,她轻轻道:“皇上还不明白么?哪有什么巧合,都是假的呀。哈,为了接近皇上,那曲凤栖台,我可是足足练了八年呢……我受够了对你强颜欢笑,受够了假意奉承!如今皇上知道了也好,不必再演了。”

蓦地,付茗颂猛地攥紧胸前的衣襟,胸口一阵一阵抽疼。

那囚衣女子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她心上。

倏地,男人转身离开,付茗颂一怔,连忙要躲开,却见他眼都不眨地走过。

他停滞在牢房外,一旁的太监端了个木盘,上头摆放着一只棕色瓷瓶。

就见闻恕朝太监抬了抬下巴,太监便端着木盘进了牢房。

那道付茗颂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皇上说了,赐死——”

她猛地瞪大眸子,转身往里赶。

不,不该这样的,服个软就能活着,为何不肯呢?

不是想要荣华富贵,想要衣食无忧么?

就在付茗颂赶至女子身旁,欲要夺走她手中的毒酒时,动作却猝然停滞。

这个瓷瓶,为何是棕色的?

可她记得,梦里那致死的毒酒,是用白色瓷瓶盛着,瓶身还绘着红色水莲。

就在她出神的一瞬,女子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