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番外一 此情成追忆(第2/8页)

我挺失落的,点点头表示我记住了。不过她又对我笑了笑:“谢谢你。”

没事的时候,我还是会坐在那块石头上往山下看,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身边常常会多一个人——萧姑娘。

她看得见山下的村子,却看不见那些村民,她让我告诉她那些人都在做什么,我说:“有个男人去牧牛了。”

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没有了?”

我摇了摇头。她便又笑了起来,笑得很开怀,穿着绣鞋的脚在地上轻轻地跺了跺:“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褐色。”

“他多大的年纪?他有没有戴着帽子?他的牛是什么颜色?他走得快还是慢?他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我看着山下,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也就听得很认真,托着腮看着我:“村子里还有别人吗?”

我好像是摸到了一点儿门道,便又按照刚才的办法给她讲了一个奔跑在小径上的男孩。她说:“听着好有意思。”

后来我明白了,她说有意思,并不是说我讲得多么有意思,而是她觉得村民的生活很有意思。

“母亲让我学了琴,学了箫,我还要学绣花,学画,学着把字写得婉约漂亮。”她看着山下那片村子,“我也想漫山遍野跑,也想放牛。”

“为什么不去?”原谅我那时对这世间的不了解,问出了这么愚蠢的话。

“怎么可能。”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不过很快她又笑了,揪下石边的一片草叶,抿在唇上噗噗地吹气,“不行呢。”她把草叶递给我,“闵风哥哥你会吹吗?我上山那天路过村子,看见有人用草叶吹曲子呢。”

我看着那片草叶,想着这刚刚是她在唇上抿过的,忽然心里就觉得有点异样,脸直发热。

我从旁边揪了另一片叶子下来,给她吹了一曲没有名字的小调,不怎么动听。

那是景德十年的夏天。她告诉我,她叫锦瑟。

仲秋时,天气转凉,锦瑟被家人接了回去。

我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走过村子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那鹅黄的身影从车里跳了下来,向着山上挥了挥手。

她说:“闵风哥哥再见。”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说了,还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我揪了一片草叶,又吹了那曲不太动听的调子,可我想她应该听不到。

再见,只是一句告别的常用语。有的时候真的可以再见,有的时候却再也不会见面。我以为,锦瑟会是后一种情况,但令人惊喜的是,第二年的春天她又来了。

我失落了一冬的心情终于也如万物生发,心里冒出了蓬勃的草。锦瑟到我面前问我:“闵风哥哥,去年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用草叶吹了调子?”

“你听见了?”

“我不知道。”她的笑容依旧是那样好看,“但我觉得我听见了。”

这一年,我终于在她面前挽回了自己的面子,在揍趴下几个师兄弟之后。她也很高兴:“我就说嘛,努力一定是有回报的。”

好吧。如果我是天才能让她高兴,那我就是天才吧;如果我的努力能让她高兴,那我就继续努力吧。

入夏冰雪融化后,我带她去看了那条甘洌的小溪,带她去看了我在北坡发现的一个山洞,还有一片只盛开几天的花海。

那都是我发现的,悯峰山就是我的世界,我希望她看到,这样她便是与我分享了这个世界。我的世界里也不再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她的央求下带她去了山顶,师父知道以后把我揍了一顿。我在师父的责骂里才知道锦瑟与我有多么不同。她的姑母很了不起,是皇后,不是像我这样连姓氏都来得很随意的小子。

担待不起,师父这么跟我说。很世俗,但那也是现实。

锦瑟瘪着嘴来向我道歉:“闵风哥哥,我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你别生我的气。”

“没有。”我实话实说,“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她的脸有点红,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那一年,锦瑟带来了她的琴。

我与她去了那片花海,她说她去年看见花海的时候就很想弹琴。

“我学过很多的曲子,《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醉渔唱晚》,都是很美的风景。”

她的手指在琴上抚过,两指一合勾起悠悠的声响,又按下:“可其实我都没有见过。”她低头笑了笑,看向我,“我家挺大的,但迈再大的步子一百八十二步也就从东走到西了。你看这里多好。”

她看着花海伸展着胳膊:“如果想走,可以一直走下去,永远都走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