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第二十七章 不复四月天(第5/13页)

她顿了顿:“有人与我说过,他说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眼睛只看见心想让它看见的,它反过来却要蒙蔽心的宽阔。我那时不明白,现在想想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只想着皇上就是黄公子,到现在……恍惚地觉得,你还是黄公子。”

“不然我是谁?”

夏初默然地笑了笑:“那老和尚太能打机锋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

“哪个老和尚?”

“就是那次去万佛山,那个禅院里的和尚。我本来……”

“本来什么?”

夏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是去看看你还在不在那个禅院的。”

苏缜侧头看了看她,眼底便不自觉地漫上了笑意。他脚下停了一步,离了石子路走到湖边,探身折了一朵半开的荷花下来:“这枝开得好。”

荷花递进夏初手中,她冷不丁地便想起了那天在莲池边,也有这样一对男女,折了荷花,送了情意。彼时蒋熙元对她说,那才是人间常态。

如今荷花在手,这便是人间常态吗?

荷花馨香郁郁,花瓣粉嫩得像自己身上这浅绯色的宫装,柔弱待怜般绽放。粗糙的花茎微微刺手,夏初捏在手里用拇指轻轻地捋着,有一点儿出神,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苏缜往她面前迈了一步,低头嗅了嗅她手里的花,又抬起眼来看着与自己不过咫尺的面庞,轻轻地问她:“在想什么?”

夏初抬头,望进那双裁了夜色染了月华般的眼眸中,心神一阵恍惚。两厢这样的凝视,悄然地便让人忘了呼吸,夕阳清风间的天地如若消失般宁静,只听得到自己一拍拍的心跳骤然乱了、紧了。

苏缜的睫羽微动,目光滑过她的眉眼鼻尖,落在了嫩如荷瓣的唇上,小心地敛住了呼吸,又往前探了探。

夏初捕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陡然紧张了起来,气息也变得短促而纷乱。眼瞧着苏缜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

她紧了紧手掌,被荷茎上粗糙的芒刺扎了一下,蓦然便回过神来。几分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荷花举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夏初……”苏缜进了一步。夏初便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嗅着荷花略带辛辣的香气,掩着自己烧红的面庞,心跳得直发空:“皇上……时间不早了,我,我得回去了。”说完也没敢再多看苏缜一眼,没敢多听他说一个字,仓皇地逃了开去。

苏缜看着她的背影在石子路上跑远,直至消失在柳荫树丛间。许久,才将窒在胸口的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有点失落,有点烦闷,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说起过去,夏初好像还是那个夏初,可面对现在时,他却总在她的眼里看见犹疑与茫然。她似乎很小心,就像他一样小心,唯恐一个神情一句话,便会碰碎了什么。

转过一日,姜尚仪一早来找夏初,依旧是那样打量与忖度的神情,笑又不笑地看着她。夏初礼数周全地对她福了福身,心说这姜尚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来了这么多天了,怎么每次瞧见自己都跟不认识似的。

“拾掇得还算妥当,走吧。”姜尚仪一边道一边转过身去。

“去哪儿?”夏初追上了一步,问道。

姜尚仪回头眄她一眼:“凤仪宫,皇后娘娘要见你。”

夏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步子。姜尚仪瞧见她这畏缩的样子,轻牵了一下唇角,语调平平却带着些不耐烦:“没听见吗?走啊。”

这一路上夏初没少胡琢磨,脑子里满满都是《还珠格格》中那个跋扈的皇后和狠辣的容嬷嬷的形象,还有密室里针扎水泼的情节。她知道蒋熙元的妹妹年纪没有那么大,可就是挥之不去这生搬硬套的想象。

事关宫斗,皇后几乎都是反派啊!

姜尚仪这一路什么都没说,没告诉她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没嘱咐她见了皇后应该注意什么,哪怕是一句拿腔作势的“警醒着点,别失了礼数”这样的话都没与她说。这愈发让她心头忐忑。

到了凤仪宫门口,姜尚仪禀明了宫门少使,只略等了片刻工夫,内殿便召了她们进去。

正殿开间颇大,铺着暗红色的柔软剪花地毯,行步无声,夏初踩在上面却觉得脚底像踩在针板上。咏薇着了件牙白的轻绫广袖外裳,海棠色的裙摆自凤座柔柔泻下,有着少女的娇美亦不失端庄。

夏初偷偷看了她一眼,连模样都没瞧清楚便跟着姜尚仪大礼拜下,齐声问安。得了平身后,姜尚仪拢袖欠身,笑得格外由衷,道:“启禀娘娘,这位便是新入宫的从五品典侍,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