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逆风翻盘

暴雪落在奉天观亭台楼阁上,很快融化,变作汩汩清泉,沿着青石板铺就的沟渠流淌而下。

听着雪落的簌簌声,段无音透过窗开的窗户,双目遥望着看不见的远方。

“这一战,可真是风云汇聚啊。你说,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呢?”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笼中的小鸟啾啾叫唤了两声。

“真是个傻乎乎的小东西。”段无音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小鸟黄绒绒的羽毛,语调中满满的怜爱。

***

再一次醒来,谢景感觉身体酸软,难受至极,随着颠簸的频率,恶心欲吐。

她费力睁开胶水黏住般的眼皮,然后久违的光照入,她眯起了眼睛。

地府里头也有阳光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是他?自己还没有死?

谢景第一个念头就是,血都流干了,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命硬!

旁边云舒看着她睁开眼睛,险些喜极而泣。

一睁眼就看着他眼圈发红的模样,谢景一阵恶寒,低喝道:“不许哭……”

她音调绵软沙哑,说了几个字就咳嗽起来。

云舒赶紧扶着她侧过身子,轻拍后背,一边安慰道:“我知道,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是嫌弃。一想到自己这张脸上潸然流泪,谢景就要抓狂。男儿有泪不轻弹,上辈子他就没掉过眼泪。

又想到某人之前众目睽睽之下眼泪滴在自己脸上的模样,她满心别扭,脸颊滚烫。

咳嗽片刻,缓和过来,谢景目光扫过四周狭窄的空间。

“我们在马车上?”

“是啊,在下山的路上。”

谢景感受着颠簸的频率,自己身下铺着厚厚的褥子,依然如此剧烈。说明马车在急速狂奔中。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天坛行宫被攻破了,我们在逃命。”

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云舒想了想:“你别这么丧气,说不定天坛那边还没被攻破呢。戴元策他们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谢景更怒了,咬牙,“还没被攻破,你就提前跑了,丢下一众将士。”

刚醒过来就是这种重大刺激。

云舒笑嘻嘻道:“我这是战略性撤退,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反击。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谢景别开视线,压下心头的愤懑,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一天一夜了,我简直吓死了。”云舒提起这件事声音还发抖。

谢景心中微暖,旋即又怒上心头。

才一天一夜的功夫。敢情自己昏倒的第二天这家伙就吃了败仗!

也是,以冯源道他们老奸巨猾的做派,在自己逃走之后,肯定会趁着气运旺盛,在易玄英叛逃的消息没有传开之前,立刻发兵攻打。

对方人数、士气都占绝对优势,又有天运在身,取胜确实很难。

谢景气闷,他还没经历过这么憋屈的败仗。

仔细想想,这一场大败,竟然多半是自己的责任,是她的鲜血和生命力为祭品,给了对手摧枯拉朽的气运。曾经拥有气运之眼的他,非常明白,这种玄奇的力量在两军对峙的战场上的效用。

决定两军胜负的,除了彼此战略布局和战术指挥,天时和运气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

“罢了,等返回京城,重整旗鼓就好。”谢景竭力安慰着自己。一局的成败还能挽回。

云舒从旁边小桌上倒了一碗热汤,将谢景扶起来,小心地让她靠着软垫。

“你先别操心这些了,都交个我就好。”

就是交给你我才不放心。谢景没有说话,抬手想要接过汤碗,却觉双手乏力。

“我来就好。”云舒上前,用调羹搅动汤汁,喂到她面前。

小心翼翼地姿态,仿佛谢景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谢景别扭了片刻,还是乖乖张开嘴。

一口喝下去,就觉得不对味。“这是什么汤?”

“猪肝菠菜汤啊,能补铁,呃,补血,你失血过多,用这个对症。等喝完了这个,还有一碗羊血羹。”云舒温柔地说着。

谢景:……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自己不是挑剔的时候,还是忍着把那碗味道奇怪的菜汤喝了下去。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喝完了,谢景又想起这个问题。长年征战沙场,谢景对人体的伤情很了解,之前这个身体的出血量已经超过极限了,按理说不可能活下来才对。如今自己身体衰弱到极点,但确确实实性命无忧。

云舒庆幸地道:“是朕临危受命,想了个法子给你输了点儿血。”

“输血?”谢景皱起眉头。在北疆的部落中,他知道有些蛮族会用这种法子,给重伤濒危的贵族输血,用中空的铁针和鱼胶管子。但承受这个法子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在痛苦中死亡。中原这边的医师听了,都斥之为歪门邪道,而且以儒家正统论,非常残忍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