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通王

谢景躺在床上,整个人弯成了一只虾米。这个姿势仿佛能让疼痛稍微减轻一点儿。若以上辈子,他绝不会让自己露出这等柔弱的姿态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毒箭穿胸,斧钺在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此时此刻,她怎么也想不到,女人来个月事,会有这么痛!

简直有什么东西在小腹搅合一般,除了上次在白帝城中毒,她从未体会过这种锥心刺骨的剧痛,上次抗住了,吐出毒血,很快恢复,这次真扛不住了!这痛疼仿佛无止境的,据沈月霜说至少要持续两三日,让人万念俱灰。

比起生理上的痛疼,更难受的是感情。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女人,这种向来认为柔弱可怜,只能在背后当陪衬的生物。

“易姐姐你身体本来就凉寒,有痛经毛病,入宫之后忘了算日子,这些天也不注意一下,前天那么冷的汤,你都不热热就全喝下去了。”沈月霜一边念叨着,手脚麻利地冲了汤婆子,塞给了谢景。

热乎乎的感觉贴在小腹上,谢景没有动弹,心情极度灰暗。

沈月霜看到她生无可恋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遭遇灰心丧气。

“那个该死的淑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要不是她使唤咱们累死累活一整夜,易姐姐你也不会疼成这样。”

幸好自己离月事还早,不然也惨了。

“这种暴发户家的女儿,果然是得志便猖狂。她不就是嫉妒易姐姐你比她生得美,比她得皇帝看重吗,等到将来,迟早有扬眉吐气的时候,气死那个不受宠的女人!”沈月霜恨恨地道。

又是一重重击,怎么扬眉吐气?靠着献媚邀宠以色侍人吗?

谢景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隐约听见沈月霜低呼了一声:“夏总管。”

“是夏德胜来了?”谢景暗惊,只是浑身疲惫,也没精力招呼了。

夏德胜进了房内,望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谢景,脸颊泛红,显然是在发热。

这般情形,只怕不仅是月事所累。

夏德胜立刻让随行的小太监去叫了太医。

趁着等候的空档,走到床边,温声道:“易姑娘身体孱弱,这些日子就先好好歇息吧。”

沈月霜极有眼色地端上茶盏。

夏德胜接过来,笑眯眯道:“说起来,易太傅为人刚直,陛下也是钦佩赞叹的,虽然立场不同,兵戈相见,实在遗憾。之前命礼部编撰前朝名臣合集,这几日就开始动工了。易太傅这般忠臣,必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身为读书人,有此身后名,也别无所求了。”

“若以我私心揣度,他在天有灵,唯一放不下的,也许就是儿女安危了。姑娘便是为了故去的先人,也该保重自身。当年陛下为楚王时,险些还要与易家结成亲家呢……”

谢景躺在床上听他连篇累牍的废话,心情烦躁至极,只恨自己当年是怎么眼瞎觉得他话少靠谱的。若能恢复身份,第一个就要把这只遭瘟的鸭子拖出去砍死。

直到太医赶到,夏德胜才遗憾地住了口。

叮嘱太医两句,他转身离开。

沈月霜送他到门外。

夏德胜在院中站住了,打量着沈月霜秀美的容貌,突然笑道:“易姑娘这一病,劳烦沈姑娘你多照料了。等身体好了,针工坊的活儿太累,正好换一个轻省的。”

沈月霜被他看得心惊,连连点头。

夏德胜满意地笑了。不是他唠叨,外人不知道,他却深知,主君向来不近女色,难得看中易素尘,怎么也要让人回心转意乖乖侍奉才好。

***

大殿之内,云舒凝望眼前桌案。

桌上摆着一个银托盘,盘中摆放着几样女子的衣衫首饰,都有些年头了。

一支珠钗,上头的珍珠早已经黯淡失色,还有两件长裙,布料也都泛黄。不过里头的标记还是能辨认出来。

这年头,富贵人家的衣衫都是手工制作,刺绣布料都有讲究,这两件衣衫经由服侍侯夫人多年的老嬷嬷看过,确实是早年侯夫人的旧衣裳。

放下衣衫,云舒望着殿中站立的年轻人,嘉许道:“这一趟辛苦你了。”

站在殿中的是通王谢晟,原主谢景的庶弟。原本只是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谢景称帝后鸡犬升天,一举成了亲王。

他身量健硕,一张圆脸笑起来温和可亲。

听闻云舒的夸赞,他跪倒在地,满面愧疚:“皇兄如此体谅,臣弟惶恐。此去空耗人力物力,却无功而返,是臣弟的罪过。”

数月之前他北上峄城,肩负着重要任务,寻找谢景生母的遗骸,重新安葬,可惜耗费数月时光,还是没有找到。只寻来了几件旧日衣物。

谢景称帝之后,除了定国号,封百官,立后宫这些惯例之外,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程,还要追封祖先。尤其开国皇帝的亲生父母,都要追封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