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色胭脂藏(3)

迟杳杳回到迟家时,整个人都还尚未从郭祈玉已死的噩耗里回过神来。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刑部的人已经对郭祈玉的尸身进行勘验了,仵作勘验后得出的结论是饮酒过度导致的猝死,对于这个结果郭祈玉的胞弟——如今的太医院院首郭祈安也并无异议。目前郭祈玉的尸身已被迎回迟家,刑部侍郎也已入宫去回禀圣上了。

“咦,难不成上个朝把魂都上没了?”迟杳杳猛地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扑了过来,条件反射性便伸手挥了一巴掌,待反应过来时,一身绯色衣袍的闻人慕已捂着半张脸跳脚怒吼,“又打脸,你知不知道本公子就是靠这张脸吃饭的?”

迟杳杳冷冷了望了他一眼,原本正撒泼的闻人慕气势登时弱了下来。

“迟叔,你去备些吊唁之物,我待会儿去郭家一趟。”迟杳杳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迟叔,抬脚快步朝府内走去。被冷落在那里的闻人慕用扇子敲了敲手心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一撩起衣袍就朝府内跑去。

因着要去吊唁郭祈玉,是以迟杳杳换了身深蓝色宽袖锦袍,袖角与袍摆处皆以银色丝线绣着祥云暗底花纹,依旧梳着男子发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根黑玉簪,看着颇为素雅干净。等她收拾妥当步履匆匆刚走到府门口时,已有三人候在那里了。

“你们来做什么?”话听着像是问这三个人的,可迟杳杳的目光却直直落在一身白色衣裳的闻人慕与同样一身粉白相间百褶裙的花扶侬身上。

“反正我在府上也无聊,不如陪你一起去啊!”闻人慕挥舞着手中的折扇率先发声。

“郭大夫昨天替扶侬诊过脉,扶侬总该去祭拜一下的。”面色尚有些苍白的花扶侬软软糯糯说道。

迟杳杳眉心微蹙,昨日郭祈玉替花扶侬诊过脉之后便死了,这事与她面前这个身量模样看着只有八九岁,可骨骼生长程度却已到十六岁以上她还未摸清楚来历的花扶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似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迟杳杳心里刚蹿起怀疑的火苗,廊下一身灰白直裾外罩了一件黑色绣了翠竹大袖衫的姜徐之神色温柔看着她,“我刚见过李大人,他同我说了一些案子的事情。”

虽说他们二人不久前才从宫门口不欢而散,但现在死者为大再加上迟杳杳也想知道刑部那边怎么说。抬眸望了一眼眼巴巴看着她的闻人慕和花扶侬,思虑片刻还是吩咐迟叔去备了辆马车。

原本已停下来的雪又开始洋洋洒洒下了起来,因着下雪天寒地冻的,马车一路上驶过,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迟杳杳放下手中的车帘,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正拨弄着暖炉的姜徐之,神色清冷:“刑部那边怎么说?”

姜徐之似是没瞧见迟杳杳眼里的疏离,将手中暖意盎然的手炉无声递到迟杳杳面前,迟杳杳垂眸瞥了一眼径自将手拢在袖中,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姜徐之眸子里的神色暗了几分,缓缓将手炉收了回去,又径自从袖中掏出一个粉彩珐琅胭脂盒递了过去:“其实郭太医是死于砒霜,尸体被发现时他手上一直攥着这只胭脂盒。”

“既然他死于砒霜,那为何要对外宣传是死于饮酒过度的猝死……”迟杳杳话刚说到一半时,又似想到什么猛地停了下来。郭祈玉是中毒而亡就算刑部有心想要遮掩,但身为太医院院首的郭祈安又怎会看不出来,可郭祈安却亲自将郭祈玉的尸体从清平酒馆迎回了郭家又默然刑部以饮酒过度猝死上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郭太医是自缢而亡的。”姜徐之直接给了迟杳杳答案,顿了顿,又指了指迟杳杳手中的粉彩珐琅胭脂盒,“那盒春花浓的胭脂出储胭阁,是昔年南烛姑娘最喜欢的胭脂。”

“南烛!?”

“她是郭太医的心上人,当年她离世后,郭太医便离开了帝都。”姜徐之话罢,马车便停了下来,有哀乐声隐隐飘了过来,迟杳杳随手将胭脂盒翻过来时,无意间发现盒底画着一枝瘦骨桃花。

“王爷,到了。”霜降的声音自车外传来,迟杳杳匆匆回过神来随手将胭脂盒拢入袖中,随着姜徐之一起下了马车。

如今的郭祈玉虽只是一介布衣,但他的胞弟郭祈玉是太医院院首,母亲又是圣上亲奉的一品诰命夫人,是以迟杳杳同姜徐之进去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来吊唁了,就连好几位皇子也遣了随从前来上香。因着郭祈玉并未成亲又无子嗣之故,跪在堂前灵前谢礼的是郭祈安的幼子,那孩子眉眼青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披麻戴孝小小的一小团跪在灵前,每逢人来上香吊唁时便叩首还礼。

迟杳杳带着闻人慕同花扶侬上过香,趁着姜徐之被几位大臣缠住的空当,便带着花扶侬同闻人慕出了郭家迟家的马车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