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杳杳飞花晚(2)

秋风渐起,寒意阵阵,已换了身干爽水绿袍子的闻人慕端坐在榻上,白皙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把刻刀,左手掌心托着一个木雕,木雕上已显出了人的轮廊,依稀能看出来是个身穿喜服的女子。何遇捧着木雕细细端详片刻,却将手中的刻刀放了下去。

“嗳,这女子的五官还没刻呢!”迟早早急切的声音蓦的插了进来。

何遇抬头瞥了一眼坐在案几另一端目光急切的迟早早,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刻。”

“老板,你看我怎么样?”迟早早讨好看着何遇。

“嗯!?”何遇抬首目光如水的看了迟早早一眼。

“反正这木雕的面容你也没想好怎么刻,要不参照我的脸刻。”没直接拒绝,那可能有戏。迟早早忙不迭凑过去,将脸上的面纱往下扒拉了一些,笑笑,“虽然我脸上有道疤,但是我五官还是不错的,要不你考虑下?”

何遇静静盯着迟早早,不拒绝也不应承,饶是迟早早这等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下去了,正准备说自己是开玩笑的,何遇却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嗯,我考虑下。”

“什……什么?”迟早早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何遇伸手将她凑过来的脑袋推了回去,看着窗外的秋雨,漫不经心问,“你很在意脸上那道疤?”

“有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好看呐?”迟早早撇撇嘴,可又很快释然了,“在意倒谈不上,只是觉得有些难看而已。就像你说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说到此处,迟早早似想到什么,略微纠结片刻,还是轻声问了出来,“其实那天我猜到了闻人慕诱我出食梦馆是想剥了我的面皮,可我还是跟他一块儿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我算好了时间,可你也没让我失望,不是么?这是那天迟早早给何遇的回答。一想到自己的好生相护就这般被人利用,何遇心下还是有些膈应,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冷:“你说过了。”

“闻人慕不是个好人,可他也称不上是坏人,他只是一直执着于迟杳杳的死因而已。“刚好我这张残损的面皮嫩帮他换到迟杳杳的死因,所以我就想着帮帮他。””说到此处时,迟早早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一把伸手攥住何遇的手,讨好笑笑,“再说了,你曾经说过的,看久了就会习惯了,所以就算我把面皮给了闻人慕……”

“若是我一直看不惯呢?”何遇话里喜怒难辨,迟早早猜不准他这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嗯,你要是看不惯的话,那我再考虑考虑。”迟早早面色有些纠结,何遇正欲抽出自己手时,她却猛地抬起头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亮晶晶看着他,“闻人慕没你重要,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看能不能帮他查到迟杳杳的死因好了。”

“嗯,你慢慢想。”何遇抽手的动作一顿反手轻轻拢住迟早早的手指,随即缓缓将头转向窗外,水红的唇畔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正忙于帮闻人慕想如何能查到迟杳杳死因的迟早早自然没看到。

长廊下,天青色纱幔被风撕扯开来,柱子后一抹娇小玲珑的身影却是将何遇的动作悉数收归眼底。那人纤长的手指死死攥着指尖花瓣紧簇的玄墨菊,过了许久之后,素手一扬被揉碎的花瓣登时被风雨裹着落在廊下的泥土里。

“迟姐姐,师兄对你这么好,扶侬可是有些嫉妒了呢!”那人勾起唇角高深莫测笑笑,拍了拍掌心,脸上又恢复成一派天真无邪之态,拎着裙摆蹦蹦跳跳朝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第二日,雨好不容易停了,迟早早一时心血来潮,寻思着秋之礼的菊花应当开了,提了篮子打算去摘些回来。可去了秋之礼才发现,前几日还开的极好的菊花似在一夜之间悉数枯败,无一幸免。

何遇听闻此事,匆促赶来时,园内数百种菊花悉数衰败,干枯蜷缩的花瓣铺了一地,再无回旋之地。

“这该不是染了什么病吧?”秋之礼内所植的皆是秋日的时令花卉,但此次园中除了菊花悉数枯败外,其余的花树皆是好的。

何遇单手自地上拾起一片残花,放在鼻尖轻嗅,果不其然闻到了一缕浅淡的清香。迟早早也学着他的样子,刚拾起一个花瓣却被何遇猛地拍掉,迟早早惊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何遇拽着胳膊拖出了院子。

“你先回院子待着。”何遇松开迟早早的胳膊,低声嘱咐一句,便一脸阴沉转身走了。

迟早早狐疑看了一眼何遇匆促的背影,搓了搓有些发冷的胳膊,正欲朝回走时,身后传来花扶侬清脆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转身,一身粉白相间襦裙的花扶侬便猛地扑了过来,将一捧殷红的曼珠沙华献宝似的塞到她怀里。

虽说花扶侬有一张天真纯良的脸,但自她来了食梦馆后,何遇曾数次叮嘱过迟早早,不许她同花扶侬走的太近。何遇那人虽待人冷淡,但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再加上他对花扶侬毫不掩饰的敌意,迟早早虽不知他们师兄妹之间有过什么恩怨纠葛,但还是对花扶侬下意识存了一丝防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