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人誓为将(2)

春风拂面暖,杳杳杏花晚。

花枝拂动间,有人影晃过,揍闻人慕微揍的正起劲儿的几个公子哥儿,背心蓦的一痛,回首便有花枝劈头盖脸砸了过来。那花枝宛若游龙,飞快在他们周身游走,花枝所到之处,皆是入骨髓却不皮肉的疼意。本就是十来岁被娇生惯养大的公子哥儿,被那花枝几下抽的东倒西歪纷纷倒了地,个个抱臂蜷腿哎呦起来。

身子躬成虾米状的闻人慕灰头土脸抬首,春风拂面,杳杳杏花中,一身深蓝色圆领锦袍的迟杳杳站在花树下,手握一根光秃秃的杏枝,眉眼弯弯探出一只略有薄茧的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清亮的厉害。

闻人慕愣了愣,缓缓将手搭了上去。迟杳杳将他拽起来,替他将身上的尘渍拍去。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敛了起来,转瞬便有狠厉之色浮了上来。她手中的杏枝唰的一甩,身后刚爬起身的几个公子哥儿,腿肚一软又蓦的跌了下去。

“日后你们谁若敢欺辱闻人慕一分,我便替他讨两分。你们若欺他两分,我便替他讨四分。明白了吗?”话罢,素手一扬杏枝携风飞出,跃过众人头顶直直嵌入杏花树干上,一阵杏花雨簌簌而下,站在树下的闻人慕和迟早早二人亦未能幸免。

闻人慕虽排行第九,但却是闻人家独苗的嫡子,闻人远溺毙三载后,闻人慕的母亲也死于沉珂,此后闻人慕便由闻老太爷亲自教养。平日里他们欺辱闻人慕也不过是仗着他在府中无人玩耍,打量他不敢告诉老太爷罢了。此番经迟杳杳这一顿好打外加恐吓,个个忙不迭跪地讨饶起誓再不寻闻人慕麻烦。

“我脸上有东西么?”迟杳杳回头便见闻人慕面色晦暗难辨看着她。

闻人慕摇摇头,指了指身侧的杏花树:“我想去上面看看风景。”

迟早早一脸艳羡看着被迟杳杳抱着飞身上树的闻人慕:“何遇,我也想……”

“自己上去。”迟早早手中一空,回首便见何遇单手捧着香炉快步折回到长廊下,蹲在台阶上,不知在看什么。迟早早撇撇嘴,小声嘟囔两句,仰头看了一眼树干,咬咬牙撸起袖子,将裙摆在腰间打个大大的结,姿势极为不雅趴在树干上朝上爬。

花树旁的台阶上粉白的花瓣铺了一层,正中央落了一支紫珠流苏钗。何遇单手将花瓣拂开欲去拾那之钗时,耳畔蓦的传来迟早早的尖叫声:“啊……救命啊!”

迟早早尖叫着从树上摔了下来,在堪堪要坠地的时候被人拥了个满怀。迟早早霍然睁眼,何遇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近在咫尺,她呼吸相闻间皆是他身上寡淡的熏香。

“是……是你让我自己上去的。”迟早早挣扎跳下来,朝后退了两步,一脸谨慎看着何遇。

何遇幽深的瞳孔里渐渐有霜雪之色涌了上来:“我说让你上去,不是让你去爬树?”

“不爬树怎么上去?”迟早早撇撇嘴,小声嘟囔,“迟杳杳会武功,我又不会。”

何遇眉心微拧,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迟杳杳看了半响,终是低低叹了口气:“过来。”

一听这语气,迟早早便知他不生气了,赶忙赔笑凑过去还未来得及言语,便见何遇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裙摆结上,脸色一僵,忙不迭垂首将其解开。迟早早身后,一个小婢女快步走到台阶旁,拾起紫珠流苏钗步履匆促走了。

迟早早抬首,便见何遇视线落在自己身后,她也好奇回首,身后空空如也。迟早早好奇凑到何遇身侧:“你在看什么?”

“不是她。”

“什么?”

何遇似蓦的回过神来,迅速敛起眼里的沉思,脸上又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没什么,走罢。”

“去哪儿?”迟早早怔愣看着他。

何遇指了指闻人慕与迟杳杳即将在拐角消失的背影,二人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内,长廊尽头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拂开前面打着花苞的花枝,一双粗糙的手捧着紫珠流苏钗递了过来:“主人,您的钗奴婢已寻回。”

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将紫轻轻珠琉璃钗斜斜插入自己发髻上,一双含笑的眸子静静盯着迟早早与何遇离开的背影,声色轻稚:“迟姐姐,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话罢,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在那人额间一抹,原本递钗的婢女身子一晃,重重倒了下去,瞧那面相正是刚刚在台阶上拾朱钗的婢女。

此后,闻人慕便与迟杳杳熟稔起来。迟杳杳得了空,便溜进闻人家来陪被闻人老太爷罚跪的闻人慕。若闻人慕得了空,便去迟家看迟杳杳被师傅虐。若二人都得了空,便经由师从眉芜的闻人慕之手“乔装打扮”一番,一起溜出去,骑马探花,抓鸟摸鱼。

春花夏云秋夜冬雪的光景在迟杳杳掌中冒着袅袅轻烟的香炉里,不过是浮光掠影间走马观花的一瞥。身形圆润的闻人慕在朝暮间成为翩翩少年郎,一身湖蓝锦袍的迟杳杳也在须臾间长成了眉目清秀的小公子。凫雁也从一个小马驹长成了高头大马,蠢笨的闻人慕照旧没能学会骑马,每次出行皆是同迟杳杳共乘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