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熏香破迷局(1)

迟早早百无聊赖坐了好一会儿,渐渐有困意涌了上来,神思正溃散时,屏风内蓦的传来一声重物坠地声。她将合未合的眼皮登时便撑了起来,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迟早早这才发现屏风内原本晃动的人影此时却皆没了动作,甚至连声音都未曾有半分。

她心下微微狐疑,刚刚起身,屏风内蓦的传来一声惊呼声,旋即便有人影晃动着起身凑了过去。接着便有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有婆子面色慌张自屏风内连滚带爬出来,步履踉跄着朝门口的方向去。

“这不是我的孩子……这不是我的孩子,说,你……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你说……”有妇人微弱的哭声夹杂着质问声响起来。

迟早早狐疑将头从屏风外将头探了进去,屏风内一身穿纯白亵衣鬓边带汗的妇人死死拽住刘稳婆的衣袖,面色愤然:“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夫人,这真是您的孩子啊!”刘稳婆一脸为难看着那妇人。身后有一个小丫鬟似乎被吓傻了,一脸呆愣看着那妇人,机械似的低声附和,“夫人,那就是您刚生下的孩子,您刚才生下来的就是死胎。”

顺着那小丫鬟的目光看过去,迟早早这才注意到那妇人身侧放着一个刚出来的婴孩,只是那婴孩脸色乌青,僵硬的躺在襁褓里,是一个死婴。

守在院外的男子步履生风进来,在看到那死婴时,高大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一张如玉的脸上一派灰败之色。他怔愣站了片刻,才携着袖角在眼角抹了抹,踉跄着身子走到床前将那夫人搂在怀中低声劝慰。

原本一脸癫狂的妇人,此刻也如一只温顺的猫,窝在那男子的怀中,死死攥住那男子的前襟,只瞪着一双红肿如兔子的眼睛,默然淌着泪。见此情景,迟早早也无心再看下去,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蓦的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相公,你有没有听到我们孩子的哭声?”迟早早以为是自己幻听,正朝前走,原本伏头痛哭的妇人猛地抬首,面色殷勤的四处寻找着。

扶着妇人的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诧然,还未曾言语,旁侧的刘稳婆先一步低声劝慰:“夫人可是幻听了。”

“奴婢明明看见夫人诞下的是一个死婴。”站在刘稳婆身后的小丫鬟微微垂首,面无表情说道。

“住嘴。”那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拉住正欲下床的妇人,将其搂在怀里,温声软语哄劝着。

迟早早目光一愣,原本朝门外走的脚下微微打了个飘儿,便要朝那雕花梨木的床榻走去,冷不防却有一只大掌搭上了她的胳膊,她抬首间便撞进了何遇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里。

冷风烈烈,侵人入骨。檐下的八角竹骨灯被夜风吹拂的来回打着飘,橘黄色的光影来回荡着自空中落下来,砸在何遇一身绛红色锦袍上。

“为什么?”迟早早站在何遇半步开外,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刚才何遇将她拽去屋外时,迟早早明明看到他朝雕花梨木的床榻处看了一眼。

“我们此番只为销除眉芜的噩梦。”何遇将手中的白色狐裘披在迟早早身上,白皙的十指上下翻飞间,已在迟早早脖颈间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迟早早快步朝何遇身前迈了一步,一把攥住他将要抽离的食指,一脸讨巧看着他:“可是那妇人也怪可怜的,明明她的孩子还活着,她却要受丧子之痛。我们就当是顺手,顺手帮帮她……”

何遇面色悲怜看了迟早早一眼,正当迟早早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却微微叹了口气,反手拽住迟早早的手腕,将她又重新拉回了产房内。

雕花梨木床榻上,那妇人双眼紧阖躺在紫色的纱帐里,她的夫君握着她葱白的指尖,佝偻着腰一脸悲凄坐在床榻旁,身后站着一脸唯唯诺诺的刘稳婆。

何遇拉着迟早早绕到雕花梨木床榻后面,单手拂开面前的紫色纱幔,露出后面一个一人高的天青色汝窑花瓶。迟早早面色一喜,快步跑了过去。天青色汝窑花瓶后,一个朱红的百福锦被里裹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婴孩,此时那两个小婴孩面对面睡的正沉。

迟早早伸出手小心戳了戳小婴孩的脸颊,触手皆是温热的暖软,可那两个孩子却是紧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迟早早心下一急,“他们这是怎么了?”

何遇偏过头看一眼掐丝镂空雕花屏风旁尚还冒着袅袅熏香的香炉,还未来得及言语,纱帐外已响起了低沉的男声:“刘稳婆,明日我夫人醒来时,我要我们的孩子还好生活着。”

“花少……姑爷,您这是为难我老婆子了。”刘稳婆微微佝偻着腰身立在烛火下,一脸为难的模样。

坐在床榻旁的那男子小心翼翼将那妇人的手放回锦被下:“买卖一个婴孩想必对您这种长年接生的稳婆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罢。”